褚云重抬头向伊藤秀贤望去,正好他也看过来,遇上皇帝的目光,他便有些羞涩的一笑,又眉毛轻轻一弯,眼波流转间,正是活泼俏皮的少年情怀。
倒似有几分宗赫的影子,这样想着,竟又有些神思恍惚。把玩着手中的青磁鹭鸶莲花杯,他的眼睛虽仍看着那个瀛州来的少年,脑海中却浮现宗赫初进赤松轩那一幕幕的场景,那个质朴率真的少年,如今却流落何方……
凌铮见褚云重一直凝神望着伊藤秀贤,只当皇帝中意了他,心下甚慰,便低声道:“皇帝如今只临幸了傅川一人,虽然那孩子也极讨人喜欢,但毕竟才一十五岁,房事不可过度,怕伤了身子本元。其他侍郎年纪都长些,还望皇帝圣心恩顾。”
褚云重这才回过神来,心知这个事儿说起来又是没完,便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又故意将话题扯开了去。
“听说亚父今日这宴还有赏头?”
“今日元宵,本该猜灯谜玩乐。但孤想着你们年轻人必爱热闹,这猜谜又怪闷的,咱们就学那军营里的耍子,射弓取乐。”
褚云重兴致倒也被提了起来,附合道:“这个却好,不知亚父设下什么赏格?”
众位侍郎听了也留了心,都望了过来。这射弓人人都会,一众人都是自小练的,武选时也比过,但凡入了阁的,都是拔尖的技艺,谁也不想落了人后,在皇帝和太阁面前失了颜面。
凌铮自己也是个中高手,他这府里就有一处演武场,各式弓箭皆是齐备,便一笑起身道:“孤的赏格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端的要看诸位侍郎的本事。”
说罢,便领了众人离席,穿过抄手游廊,直往后院演武场而来。场上一早就布置妥当,临场的殿内亦备下坐席,迎面的北墙用一道道红绫挂满了各式宫灯。因日当正午,金灿灿的阳光洒下来,将灯面儿上的各式山水人物竹鸟花虫照得光华五彩、绚丽多姿。
“难道要射那花灯?这却也不难……”傅川悄声问晏南山,他自然也会射箭,但吃亏年纪小,臂力就要差些,只能使五个力的弓。又一想,要是叶琛在,必不怕这个,他虽只比自己大几个月,却能挽八个力的弓呢。
晏南山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看不像,你瞧那宫灯下头都用穗子一左一右并排挂着两只小荷包……”
果然,又听凌铮道:“宫灯下挂的荷包里头,正是孤备下的赏格,越是挂在远处的灯,荷包里头的赏格也就越重,只是……”
众人正摩拳擦掌要显本事,一听还有下文,忙竖起耳朵细听。
凌铮含笑继续道:“只是,诸位需看准了再射,一般儿两只荷包,只有左首的才是赏,若不小心射着右边的,却是要罚的。”
“这却也新鲜有趣!小川你也莫怕,不过就是罚酒罢了,大家玩闹取乐,搏太阁一笑而已。”晏南山正安慰着傅川,却听那厢侍从抽出签来,正是他第一个上场。
选了一副趁手的弓箭,站在场上相了相,那宫灯却是分为三排,由高到低不等。晏南山不过是从七品的侍御,在众人中品阶较低,而他本性也不是那种好出风头之人,此番亦没太大的野心,便中规中矩的选了第一排靠左边那只宫灯。三十步的距离,弓拉满月,手松箭驰,稳稳的中了左首那只紫云霓彩的荷包。
众人一片叫好声中,早有侍从解了那荷包飞奔过来,取过看时,里头却是一纸红签。晏南山轻轻念道:“笔存气骨砚志坚,不以文傲在人前。”
凌铮听罢微微一笑,“好签,竟和你气质分毫不差。”说罢,便命赏宣和文房四宝一套。晏南山谢了赏,众侍郎均艳羡不已。
第二顺位却是宁州的贺兰真,他虽然也不过是从七品的侍御,但他自恃骑射过人,二话不说,便挑了最末一排最后那只宫灯。架起弓来,果然好样式,嗖得一箭出去,却是堪堪偏了一寸,只射着右首那只荷包。
侍从送上签来,却是“歌舞当前醉千秋,空灵弥境梦百年。”凌铮抚掌笑道:“贺兰好大功喜,这可栽了,快快罚酒三杯!”
贺兰真为人爽快,没得赏头也不烦恼,眉头都不皱一下,一昂脖连喝了三大杯,倒也引得一众少年纷纷叫好。
第三位却轮着褚云重,凌铮戏谑道:“皇帝今天有酒了,可要孤与你代射?若在侍郎们面前丢了脸面,孤瞧你怎么处。”
褚云重今日虽多喝了几杯,心底依旧还清明,便朗声道:“亚父好意心领了,朕这骑射之术还是亚父教的呢,怕还没有荒废。”
说罢,自取了常用的弓箭,瞄准最后一排当中那只宫灯,心道:我这一箭,只为宗赫求个凶吉。他这一发势大力沉,直震得弓弦嗡嗡有声,而那箭去如飞,却是轻轻巧巧的正中左首那只荷包。
场上顿时一片雷鸣喝彩之声,侍从送上签来,却是极具风骨的咏梅诗句:“玉骨凝霜甘寂寞,清蕊昂藏傲东风。”
句虽是好句,然而褚云重瞧在眼里,却觉字字戳心。什么甘寂寞,什么傲东风,细瞧这字面之意,隐隐倒有宗赫拗脾气不肯归来之意,看罢,不由得心下一沉。抬头见凌铮正笑着要说赏,便拦道:“亚父先寄下这赏,待我缺了什么,再向亚父来求也不迟。”
“瞧把你乖的!”凌铮正心中欢喜,也不与他计较,便爽朗一笑道:“也罢,先寄下这赏,孤倒要瞧瞧皇帝还能缺了什么去。”
谈笑声中,已是轮着傅川上场。因他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