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韩信和她相处得很愉快。
李白搁下自己的公文包,坐下。
苏夏是个非常不错的姑娘,她的表姐苏春应该品性也很好,如果……刚刚和韩信站在一起,很是般配的模样。倘若韩信要和她交往,当然……
他苦笑一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当然正合自己的心意。
他不就是想让韩信找个平凡女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吗。
现在也许是他该退出的时候了。
李白轻轻叹一口气,刚想批完昨天堆下来的文件,却发现钢笔没墨了。他用指尖拧开一瓶墨水,动作轻巧快速,修长的手指没有沾上一丁点墨渍,而后他将钢笔头浸入墨汁里,柔和地按压老式怀旧的墨胆。片刻后,他缓缓抽出笔头,用吸水纸温柔地拭去笔身上的细小墨滴。他旋上笔盖,将重量微微增加后的钢笔置于指间把玩,心内却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难道……是他舍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
从来不曾得,又何来舍不得。
他静坐了片刻,浅金色的阳光斜斜洒在办公室的盆栽上,翠绿色的茎叶身后滋生出了细长的黑色影子,叶面迎着阳光舒展开来,仿佛要来跳一支夏的圆舞曲,又好像要生长出一番古希腊科林斯柱式雕纹般的风情。
也许是预感到了自己即将离开,李白忽然很想再看看那个剑穗,那个曾经鲜红如同朝阳的流苏剑穗。
可是他忍住了打开抽屉的冲动。
何必,都已经决定放下了,为何又要多此一举,招惹不必要的烦忧。李白指间仍静静旋转着那支钢笔,笔身上锐利的阳光像长长的针刺,明亮却没有任何温度。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苏夏敲门进来,照例汇报工作情况。
她敏感地察觉到今天的总监和平常不太一样。
他眉眼微垂,目光似乎落在小盆栽的叶片上。
绿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静谧地闪着微光,默默无言,只是在阳光下一边明亮璀璨,一边悄然缩小,直到消失成空气。
苏夏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没有等到任何回应,皱了皱眉,再三权衡,决定先退出李白的办公室,找李月圆商量商量,弄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总监他……发生什么了吗?苏夏忧心忡忡。
然而,李白自己觉得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韩信终于走到了李白先前预设的人生轨道上了而已。
虽然其间韩信对他产生过错误的迷恋,但是好在已经纠正过来了……那些不必要的的纠纠缠缠,终于可以结束了。他也许在渴望着休息,亦或者永恒的长眠。
只是……李白手指骤然紧握,钢笔被死死攥在手心,脆弱得差点断裂:
只是为什么……突然很难受。
猛然间,李白开始喘不过气,他感到心脏隐隐传来令人窒息的钝痛,这种钝痛快速地扩散到身体其他所有器官,似乎所有的内脏都在飞快地走向衰竭。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抓起水杯灌了几口,不仅无法平复,还猛然吐出一大口血。他扶着桌子站起来,眼前一阵眩晕,勉勉强强推开办公室的门想走出去。
也许他快要死了。
李白没有死过,他不知道这种感觉能不能被称作是濒死感。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想见韩信。
想见他、好想见他……李白苍白的手指紧紧抓住门把手,浑身颤抖,眼里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再走几步,就能看到了、只有几步……
他现在不能思考了。所有的生理机能都消耗着支撑他去见韩信,他已经不能判断这时候见韩信到底明智与否,也不能分析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濒死,他只知道缓慢地向那个方向挪去,慢得像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在离他越来越远。
让我看一眼、就一眼,你幸福的样子。
便不枉此生。
他眼前突然出现了幻觉,仿佛自己的肉身变成了一条轨道,一直蔓延到浪漫的花海里,幸福的列车在原野上冒着云白色的热气,载着韩信向不远处的梦幻乡里驶去。那里,一个面容娇丽的姑娘正向韩信招手,他们组成了一个美满的家庭,孕育了健康的孩子……
韩信刚帮苏春下载完五笔打字练习软件,正要来检查苏春字根背得如何了,突然看见李白跌跌撞撞地从门里出来,虚弱如纸——
韩信此生从未见过如此令人心痛的眼神。
像是要消逝一般的空洞绝望,却偏偏又有星星点点的希冀脆弱地糅杂其间,似乎想抓住什么,但是已经明白什么也得不到……
韩信骤然间胸腔里充满了暴风雨般的痛苦,他想飞奔过去搀住李白,却见李白已经先他一步倒下了。
身躯倒在冰凉的地面上,手指也冷得像冰。只有一双眼睛仍然睁着,不停地涌出泪水,像寒冷的溪流一般,缓缓地摊蔓开来。
倒在地上的一瞬间,他看见了花海下的泥土和腐骨,还有冷如冰霜的铁轨。朦胧间好像有个小孩子走过来,绊倒在了铁轨上,瞬间嚎啕大哭。一个女人心疼地抱起孩子,皱着眉头对韩信说了些什么,然后铁轨消失了。
工人们用卡车拖着拆掉的铁轨,排着乌黑的烟气驶离了那片花海……濒死的梦境即将结束,李白感到身体越来越沉,却也越来越轻,很快他将没有痛苦,没有爱,也没有思念了。
李月圆惊叫着过来,她脸色煞白,慌慌张张从领口里掏出一个物什,念了句什么,手心里发出一团神秘的光线,李白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