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感到肩头一阵灼热,心陡然颤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他甚至清晰的感到了扶苏话语里藏不住的哀伤。然而他只是闭上眼,沉默下来。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扶苏,这孩子从小就不得宠爱,历经磨难却没有被红尘俗世淹没,依然保有一颗赤子之心。不像他,幼时在邯郸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回到咸阳宫又如羊入虎口过着尔虞我诈的生活,他一生似乎都在争斗中度过,与敌人斗、与天地斗,内心早已筑起了铜墙铁壁,又岂是轻易能打破的?嘴唇抖了抖,他终是说出了那句让人绝望的话,“与江山而言,你我之间,只能是对手,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你死我活……至死方休……”扶苏的身体剧烈的都动了一下,重复着嬴政的话,“父皇……儿臣明白了……”
嬴政只觉得后颈有疾风袭来,想要躲避却被那双强壮的臂膀禁锢得动弹不得。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只能任自己无力的瘫倒在扶苏怀中。
“这便是父皇给儿臣的答案么?”扶苏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轻轻触碰了一下,再次抬起头时,眼睛里哪里有半点哀伤之色,他勾起唇角,声音如嬴政一般冷冽,冷笑着道,“儿臣来时已料到父皇心如铁石,自然不会被儿臣几句话所打动,但是儿臣想要的也绝不会轻易放手!既然隔绝你我之间的是这大秦的江山,那么从此刻起,这天下不再有大秦、不再有始皇帝。从此亦没有扶苏,只有西楚霸王项羽!”他如宣誓般说完这番话,而后抱起昏迷不醒的嬴政,疾步走出亭中。
章邯刚刚恢复行动就瞅见扶苏抱着嬴政走了出来,他立刻上前挡住去路,问道,“扶苏公子,你要带陛下去哪?”
扶苏挑眉望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呢?”
待他看轻扶苏怀里的嬴政不省人事时,大惊失色的喊道,“你把陛下如何了?”
扶苏冷笑一声,“父皇现在尚还安好,若是你继续在本公子前面乱晃惹人心烦,没准本公子也许就会忍不住想要弑父了!”
“扶苏公子,你!”章
邯怒道,又怕扶苏一时冲动做下令人后悔之事,只能叹息一声侧身让道。
他身后的士卒见将军都退开了,也不敢多加阻拦,纷纷让出一条道。
扶苏如上山时一般又畅通无阻的下了山,他回首望一眼身后的群山峻岭,挥起马鞭带着嬴政快速的离去。
章邯眼睁睁的看着嬴政被带走却无能为力,只因为陛下说过他们已经是“死人”绝不能轻易暴露行踪,没有陛下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离开骊山。此刻他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陛下,千万不要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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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只觉得头脑一片混沌,身子似乎很累,提醒着他要休息,困得睁不开眼,这般朦朦胧胧半梦半醒之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身子仍在轻微晃动,他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马车之中。
有人在说话,唧唧喳喳的交谈声令他觉得头痛。
“你说咱们霸王的夫人是什么样子的?”
“那位啊,可是咱们霸王的老师,虞先生的女儿!”
“哎呀,你可悄悄看过了?能配得上我们西楚霸王的女人可不一般……”
他们在说谁?霸王是谁?谁又要成亲?嬴政满腹疑问,他睁开眼,想要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便是连手指都不能动弹半分,他试了数次,依然无能为力,当即明白自己是被下了药。
马车外,交谈的声音嘎然而止,那两个声音齐声道,“参见霸王。”
而后是他熟悉又令他此刻深恶痛绝的声音,“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