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恨恨的盯着她,半晌却留下眼泪来:“可见我平日里太严厉,不止惹得外人恨我,连自己人都欺瞒我。枉我以为满府里只你我是一起的,谁知你竟背着我和二爷成了一国的人。”
王熙凤是真恨,也真伤心。她对平儿也时常疑心,防着平儿和贾琏好,但更多的还是将平儿视作心腹,她满心的话唯有能对平儿诉说,连贾琏都要靠后。平儿素日里那样劝她,处处为她好,她嘴里不以为意,心里何尝不知平儿好,谁知平儿竟跟贾琏合伙骗她。
显见得不是第一回 ,她竟不敢想他们算计了她多少回。
平儿也哭,到底身份所限,她不敢说出自己的心事,只能不住告罪:“奶奶容禀,二爷惯常是个fēng_liú人,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污糟事,若是每件都让奶奶知道,岂不是白添怒火。奴婢也是不想奶奶跟二爷总生嫌隙,这才擅自做主瞒了,是奴婢的不是,求奶奶发落。”
王熙凤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水分,却不能真的就凭这个发落自己跟前的心腹。
“起来吧,发落了你,我使唤谁去。只求你往后心里多想想我这个二奶奶,少合着二爷诓我。”王熙凤神色淡淡的,擦了眼泪。
平儿连道不敢,这往后服侍越发精心,也再不敢跟贾琏眉来眼去,哪怕无人处也是冷着脸。贾琏试了两回自觉无趣,也懒得再打理她。
平儿对王熙凤有怨有惧,亦有一份忠心和亲近,此事揭过,她才敢如以往般说话:“二奶奶,我瞧着二奶奶近来脸色不大好,请个大夫看看吧。”
“不必……”王熙凤刚想拒绝,忽而想到一事,手搁在平坦的腹部,眼神落寞:“也好,你去请回春堂的徐大夫来。”
“奶奶忘了?自从前年腊月之后,徐大夫已经不来咱们府上出诊了。”
王熙凤也是一时忘了,只好说:“那就请惯常的太医来吧。”
以往贾家有惯常用的王太医,亦有两个别的太医常走动,原是拿着帖子一请就到,怎知这回去请,却是一个也不得闲。正犯疑,却见贾琏匆匆自外头回来,神色有异,进门就叫茶。
平儿忙端了来。
“平儿出去。”贾琏摆手。
平儿见他声色不似以往,不敢迟疑,带着丫头婆子们退开了。
“什么事这般要紧?”王熙凤问。
贾琏连喝了两杯茶,这才长吁一口气:“我这两天在外面与人吃酒,怎知一约无人应,再约还是推脱,个个在家闭门不出,京中气氛似乎也不对。我倒是有心打听,可实在打听不出,后来我去见了林姑父。林姑父别的没说,只让我别再外头乱撞,这几日都别出门。我觉得,肯定是出大事了!”
王熙凤面色亦凝重起来:“能是什么大事?前些天皇上还去西山围猎了呢……”
话音未完,夫妻俩俱是面色一白,简直不敢往那儿猜。
此时御驾一行尚未回来,但总有那消息灵通者,因此京中有门路的权贵之家或是各自盘算,或是闭门谢客。贾家虽是国公府第,却是祖上留下的空架子,贾赦不上朝,贾政没实权,这等大机密也无人与他们提及。宁国府的贾珍倒是有所耳闻,甚至与南安王府走的极亲近,京中的老勋贵以及太上皇的旧臣们,不论出于利益亦或者趋炎附势,都不觉新帝占有优势,太上皇尚在,将来天下大势说不准呢。
这也是徒靖极厌恶这些老勋贵的原因之一,不仅尸位素餐,还倚老卖老,就连早就没实权的贾家都能轻易替人谋官儿,可见朝政之腐败。勋贵势大根深,盘根错节,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所以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尽数铲除!
四大家里面,薛家败了,贾家没实权,甄家远在江南,唯有王子腾位高权重,又是太上皇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京城风吹草动焉能瞒的过他?王子腾却是颇有城府,三王爷私下曾拉拢他,他面上犹豫,实则暗中已向新帝投诚。
徒靖是何等人物,他时时刻刻警惕,丝毫没放松对京城各处的监控,这次西山围猎不过是将计就计。也是三王爷急了,正月之后,太上皇突然昏厥,太医言道病情恶化,时日无多了。三王爷权势最大,党羽最多,原本太上皇待他极亲近,以为能哄得太上皇废了新君另立他为帝,怎知突遭变故,如何能甘心?这才打算铤而走险,但凡皇帝出了事,那些小皇子不足为惧,朝野呼声最高的就是他!
谁料想,这次西山围猎竟是请君入瓮,三王爷一败涂地。
如此惊心动魄的变动,京中却毫无知觉,百姓们依旧平静过日子。
桃朔白正临案习字,心头微动,掐算后便微微皱眉。
一个时辰后,有人快马疾驰到回春堂门口,弃马就朝内奔来:“徐大夫,我家主人急病,还请速速救命。”
徐衍一看,来者竟是徒靖身边最信任的心腹侍卫,立时便知不妙。此时又见桃朔白自楼上下来,已提了他的药箱,便不再多问,交代了李掌柜几句,便坐上雇来的马车走了。虽说骑马更快,但纵马闹事太引人注目,那侍卫也是情急之下换了衣着赶来请人。
待到城门,已备好了马,徐衍与桃朔白各自骑乘,侍卫在前引路。
两人都清楚,皇帝去围猎,哪怕真出事,身边自有服侍的太医,现在却来请徐衍,实在异常。徐衍便猜着,请他是个幌子,真正请的人应该是桃朔白,更说明皇帝处境堪忧。
原本徒靖不该有这一劫,但当初生机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