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深夜里,农夫听见女儿的哭声,拿着锄头窜出门外,却见一个身高九尺的庞然大物正夹着女儿往外走,当即上前一锄头砸在他背上。那邪物行走虽然笨重,却力大无穷,劈手将他打飞。农夫自然不肯将息,冲上去拽住女儿的双腿往外拔。
“我若知道他勒着小女的脖子……”农夫泣不成声,农妇在一旁安慰着丈夫。
两相角力之下,小女孩活生生被勒死了。那邪物一见小姑娘断气,就毫无怜悯地丢在地上,大步走到水埠头,跳进了河里。
“他除了高大笨重以外,还有什么特点?”子衿问道。
“身上滑溜溜的,有一股水腥味。那天晚上没有月亮,具体的看不清。”
农妇又拿出一块腐臭难闻、颜色发青的东西,递到子衿和宋诗眼下:“外子从他背上刨了块肉下来,我留着……心想万一哪天有剑仙路过,能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好为小女报仇。”她强颜欢笑地讨好着二人,神情姿态俱是卑微。
宋诗扇了扇鼻子:“拿开点!你想熏死我么?”
子衿道:“可否让我们看看令爱的尸身。”
两人将他们带到停灵的棚子下。
正巧乔桓带着林醉找来。子衿想他是风神引出生的小天师,鬼祟妖魔是家学,不禁招招手:“小乔,过来看。”
乔桓看得多了,倒也不怕;宋诗是个胆子奇大的,亦是无所谓。就是林醉怯生生站在院子里,宁可晒着太阳也不敢进去。
“你们觉得这是什么东西?”子衿问道。
宋诗拔出发簪,从姑娘肩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中挑出一根白毛:“水犼,不用说了。”水犼脸上长白毛,与刚才农夫说的情状也全都吻合。
乔桓却不能苟同:“水犼是怨气极强的水鬼所化,一般不上岸,以落入水中的生人为食。但是这个姑娘是被勒死的。”他两指一探她的颈间,“而且是用丝带之类的东西勒死的。这太奇怪了。”
子衿道了声“不错”。水犼行事作风没那么文气,都是抱着人直接拿嘴啃的。
宋诗蹲下身望着那道伤口:“到底是用什么东西勒出来的?”
伤口一指来宽,但是咽喉处却有两处铜钱大小的圆印子。
“是头绳。”林醉在外头怯生生地答道,“中间那个印子,是头绳上的小坠子。”
“一个娼……”宋诗刚说了一个字,见到子衿蓦然转冷的神情,又生生把脏话咽了下去,含糊道,“女人懂什么?男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林醉缩了缩脑袋。
“女人又怎样?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小醉心细,这点就比你强。”子衿教训道。
“对对对!我看也像头绳。”乔桓帮腔。
宋诗自讨没趣,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说话了。
子衿看完尸体,又问农人:“河水异变、河伯抓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年前。”农人说起来就瑟瑟发抖,“十年前有个妖邪之物在一夜之间屠了十几户人家,得亏有个大剑仙刚巧路过清晚镇,将他杀死。只不过从那以后,这条河边就灾祸不断。”
“我看镇民为它娶的妻子不到十岁,令爱也只有七八岁的年纪,它是只抓小女孩么?”
“是,它只挑七八岁的小女孩拖进水里。”
子衿细想一番,问乔桓:“你见过这样的水犼没有?”
乔桓摇摇头:“闻所未闻。”
“确实奇怪。但依旧是只十年前方才尸变的水犼罢了,没道理这么多剑修有去无回。”子衿望着院外的死水,飞鸟不停,鸡鸭不戏,连昆虫都不敢停留,一整片水域死气沉沉地凝固着。
“师叔觉得是什么?”
子衿道:“犯剑。”
他话音一落,宋诗和乔桓都是眼睛一亮。
自剑祖嬴左铸出第一把灵剑后,灵剑道席卷修真界,各式各样的灵剑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然而剑主会死,灵剑不会。五百年过去,除了名门正派世代相传的镇派之宝,天下不知道还有多少传着传着传丢了的无主之剑,时不时便会侵扰世人,倒比寻常妖魔鬼怪还多。世人将这换作“犯剑祟”,又作“犯剑”。这些无主之剑,当然由剑修来铲除,灵剑道上亦将这称作“斩剑”。
斩剑的斩有两个意思:一是斩断;二是斩获。
虽说是为先人擦屁股,斩剑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有时候作祟的灵剑声名赫赫,降服剑灵后纳为自己的佩剑,倒比自己铸剑来得轻松便宜。对于一个小门小派的剑修来说,纳先人之剑,日后吹嘘起来,也有身家传承。
即使收纳不了,斩断一把名剑,也够一个默默无闻的剑修挣得声名了。
所以剑修出门游历,十次里面有九次是在斩剑。
但凡哪里传出有剑灵作祟,幺蛾子越大,花头越多,各门各派越是挤破了头要抢,谁知道会撞见什么失传已久的厉害宝贝。
宋诗和乔桓都还是少年,乔桓更是头一回下山。听子衿说此处有剑,看样子还能使河水凝滞乃至倒流,一时之间都兴奋起来。
“我下水去看看。”宋诗转身就往外走。
子衿连连叫住他:“没听说下去的剑修都死了?”
“听他们瞎说。乡下人知道什么。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