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打了个寒战,屈服了。
倒不是不想成亲,其实他老早便想要成亲了,还想将人带到北境,以免聚少离多。白日里望着可心知意,夜间搂着是软玉温香。但只怕是陵阳这里的闺秀吃不得北境的苦;而北境那里,容貌品性学识,一项一项筛下来,也没见着什么好的。林源有时候在心里偷摸描绘着,北境少雨又风烈如刀,偏有个水灵灵美如仙子的姑娘,待他情深似海的,备得一手好膳食,脾气和顺又乖巧,还得是个聪明伶俐的,会诗书又会兵法,再能弹两支曲子……总之,这该只能是个画里的姑娘。
林源便不抱什么议亲的希望了,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是十全九美,终是差了一着。
母亲与堂姐千挑万选的尚且差了一着,岑季白要在石城这穷山恶水的地方给他指亲,想必差的就该是九着了。这一手实在太狠,林源咬了咬牙,道:“臣与陛下假作落魄,往山上投诚,试试那辛煜。”
人之气质□□,多是伪装不来的。李牧同吴卓这样的,混迹三教九流间,倒是装什么像什么,林源同岑季白却没有这样技能。
他们相商一回,最后定下来,要扮作家中遭难的兄弟二人。父亲曾为一方善吏,可惜早年便去了。家中有个美貌的妹妹教恶霸看上,恶霸求亲不得,便遣人抢了他们家小妹,杀了母亲同其他家人。二人事前出外访亲,这才逃过一劫。
这故事老套寻常,却也是各国间时有的事情,尚算可信,又与辛煜本人的经历相似。他们本在邻城,听说过辛煜的事,而今寻到开阳山来,倒也合乎情理。
第76章 上山
二人换了衣裳,第二日一早便由北至南,一路汗涔涔地走上山去。途中自然有人拦阻,但二人说明来意,那阻拦的人反倒客气起来,只是将他们眼睛蒙上了,领着往山上去。
蒙着眼睛走路的感觉可不大好,又因看不见,心里愈增些不安。林源是心中没底的。岑季白有前世的参照,又事先遣人打探过辛煜的情况,加之许仕告之详细,因此还算心定。林源却都没有这些,他脚下也不知是踩在什么地方,只凭着前后的人出声指引,颇有性命由人的危机感。
也不知走了多久,缈缈缥缥的,竟隐约响起些琴声。更往山上走去,这声音便渐渐清楚些,教人浑身清凉起来,不觉暑热。而抚琴人似颇有些愁闷之意,琴声中也有些晦涩的怅然。林源一边揣摩着琴中思绪,脚下山路倒如平途一般,走得顺畅了。
岑季白初以为这琴声是辛煜所奏,问过送他们上山的人才知道,是庄主的妹妹辛舞雩。既然不是辛煜,岑季白也就兴趣缺缺了。
等他们上了山,那琴声竟也歇了下来。
二人见过辛煜,说明来意,辛煜又盘问了几句,也没发现什么异状。因这两人气质不俗,又与他有着相似的经历,相惜之意一起,辛煜便想应下他们。只是夏王盘桓在北郊,说不得他那一万人择日就要攻上来,便有些为难。留下二人在此,或许反而害了他们。
林源自上了开阳山,就有些神思恍惚,倒像是真个家破人亡的落魄子弟一般。辛煜说了什么,他虽也是听着,但听得不算真切,等辛煜说完,就有些茫然,不知这人方才说了什么,他又该回些什么。
岑季白便替他那所谓的“大哥”道:“我兄弟二人无处可去,若能得庄主悯恤,有没有人来围山,便听从天命罢。”
这份豁达从容倒教辛煜更欣赏他几分,便安排了住处,请他们先行住下,再寻事做。
二人入了辛煜为他们安排的房间,岑季白耳听得外头的人去得远些,看林源仍是呆滞,便与道:“寡人竟不知,你还有几分做戏的天赋。”
林源有些恍惚,并不答话。
“别装了,人走了。”岑季白有些不悦起来。
林源叹了一声,才算是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岑季白,道:“怎么?”
岑季白恨不得踹他几下,恼道:“你是丢了魂了?”
林源咧嘴笑了笑,道:“没有,没有……陛下观那辛煜,可有几成把握说降他?”
岑季白挑了挑眉,自信道:“十成。”
上山前倒有七成,见到辛煜时,看他说起北郊的夏王时,颇担心的模样,倒有了八成;辛煜的家人都在山上,他能为了他的妹妹反上开阳山庄,而今总不能冒着家人陪葬在开阳山的风险拒绝夏王的诚意,这便再加一成把握;至于剩下那一成,是岑季白看到山上水田里黄灿灿的一片稻子,旱地里碧油油的山药苗子,还有庄院远近青红黄紫的瓜果蔬食,而强行加上的。就是绑,他也要将辛煜绑下山去。
傍晚时,辛煜备下酒宴,请了岑季白同林源往前厅接风洗尘。林源兴致勃勃地去了,待到了宴厅,又将魂给丢了。
岑季白便只与辛煜攀谈,想要试探他的底线。又在辛煜引见下见过了山中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倒也相谈甚欢。
其间,林源一副失魂落魄样,岑季白后来才了悟,是因这宴厅里并没见到那个抚琴的人。林源实在很想见一见那个人。
夜间正要休憩,林源忽地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问岑季白道:“陛下有没有听到琴音?”
面上是难掩的激动神色。
岑季白仔细听了一回,好像是有些缈缈的声音,却不确定是不是琴音。而林源已经翻出窗户,循着那声音去了。
岑季白错愕之下,只好相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