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多日未见的宁半阙。
沈知秋恍然大悟,又见就连韩璧都对此三缄其口,便继续紧抿着唇,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行列之中,不时能见乌衣缟素之人,神色肃然,目露悲戚,韩璧略微看了一眼,便知他们来意:“这是要到烟沉谷‘寻亲’的。”
沈知秋先是一愣,继而也就懂了其中深意:若真如任松年所言那般,烟沉谷是埋骨之地,那些失踪侠士的亲朋好友得了消息,自然是非来不可。
“但愿他们都能平安无事。”沈知秋叹道。
话虽这么说,然而谁都心知肚明,此行与其说是寻亲,不如说是拾骨。
韩璧:“不论他们是生是死,卫庭舟这回都是劫数难逃。”
两人在马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谈着,身边忽然有一把沧桑的女声轻轻唤道:“沈知秋?”
沈知秋早知前方有人放慢了脚程,也许是要和他们说话,此刻倒不显得讶异,只是问道:“您是?”
那妇人一把声音虽染风霜,脸上肌肤却仍旧很是年轻,唯独她眼角有一点下垂,便瞬间衬得她那张没有笑容的脸像是挂满了愁绪:“碧澜山庄,宋汀兰。”
韩璧:“原来是杜夫人。”
这位杜夫人原名宋汀兰,说来确实是位前辈,她年已六十,早年丧夫,独自拉扯着五个孩子长大,而后她的大儿子用亡父杜碧澜的家传刀法闯出了名堂,便建成了碧澜山庄,至此扬名江湖。
杜夫人孤身一人,能保住家传绝学,还能教养儿女成材,可见其人绝非善茬。
沈知秋不太清楚她的事迹,只是见她年纪不轻,自然不可能怠慢于她:“前辈若有话要问,直说便好。”
杜夫人望他一眼,不再拐弯抹角:“我的第五个儿子,名为杜长鸣,性格顽劣,早年离家出走,便数年没有音讯,我这回随你们前来,便是为了寻他。”
沈知秋不知道她到底想问什么,愣愣地半张了嘴:“啊?”
杜夫人:“我听说,你们墨奕此行,是要找那位‘君子剑’赵铭川?”
“正是。”沈知秋点了点头。
杜夫人眼色如刀,冷冷地劈了过去:“然而那卫庭舟与你们墨奕深仇大恨,我信不过。萧少陵吊儿郎当,岳隐长于世故,唯独你看着老实一些,我这老婆子倒是要来问一问你,此行是要寻人,抑或是杀人?”
韩璧听到这里,便明白了杜夫人所问到底为何。她之所以愿意来此,仅仅是因为此处可能有她孩子的消息,只是墨奕与卫庭舟之间仇怨颇深,
她无法肯定卫庭舟拘禁武林人士一事是否属实,抑或只是墨奕编造的丑闻。
然而她见惯风浪,心中有问,自然是张口就来求个保证。
沈知秋先是愣了一愣,随后沉声答道:“自然是寻人。”
“最好是如此。”杜夫人见他眼中神色澄亮,低头沉吟了片刻,挥鞭策马而去。
至此,讨伐烟沉谷一事,已是震动了大半个武林。
卫庭舟是前朝余孽,因此讨伐一事能够仰赖朝廷牵头,自然是一呼百应,但实际上,任松年那封密告卫庭舟监禁武林人士、以此偷学各派绝学的信,才是众人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谁能容忍自家门派的绝学外流?此事虽然暂时没有真凭实据,但是卫庭舟无缘无故学会了墨奕的烟雨平生却是事实,再加上这数年来屡有少年侠客莫名失踪,当时也许没人当一回事,然而如今事后想来,却难免透着一股诡异的邪劲儿。
当初的卫庭舟仍是位名声卓尔的隐士,端的是君子气度翩翩,任谁都不会将掳劫之事安在他的身上,直到他踏上谋反一途,脸上披挂的面纱才总算徐徐落下,露出了一丝狰狞的面目。
就如同他的隐居之地一般,分明是春和景明的山谷,却取了暮烟沉沉的名,隐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真相。
宁半阙:“再往前走,便是谷口。”
众人抬眼而望,眼前所见即是数间微微浮着炊烟的草庐,院前植有紫竹,依稀得见白鹤穿行其中,院后则以紫竹织了围栏,虽是细密结实,却仍旧遮不住背后的参天绿意。
这便是卫庭舟曾经隐居十年之地。
沈知秋的心头没来由地一沉,脚下步子却仍旧走得不容置疑:“去找卫庭舟。”
“卫庭舟不在这里。”宁半阙说道,“这些草庐不过是障眼法,除了待客,别无它用。”
韩璧没同他废话,只道:“你带路吧。”
宁半阙头也不回地抬脚而行,慢吞吞地说道:“卫庭舟往日与我说过,称他在林中养了一批怪物,若是日后大业得成,正好反过来打燕大将军一个措手不及……”
“什么怪物?”
“我没见过。”宁半阙低声笑了笑,“总之,但愿一路平安吧。”
院后淌过一道涧溪,源头应是自深谷而出,众人神色戒备,沿着水流声踏入烟沉谷中。
林中雾霭靡靡,久久等不到微风来临,更听不见鸟啼或是鹿鸣,除了涓涓流水,整座山谷沉寂得没有一点生气,沈知秋抬起头来,也只能从叶缝中窥见一点疏光。
走了这么久,都没遇到什么惊天的麻烦,萧少陵不满地盯着宁半阙的背影:“不是说有怪物出没么?你竟然敢骗我。”
宁半阙没搭理他,反而是一旁的应天恒挑了挑那道向来竖得极高的粗眉,顺着这话茬说道:“这个卫庭舟不会是听说了我们要找他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