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亲确实是性子古怪的很,寻常妇人,若是听了这般流言,少不得要将自己儿子斥责一番,让他别道听途说,或者要将自己丈夫喊入房内,扯着白绫大吵一架,无非是些什么我哪里对不住你们牛家,然而他娘亲认真思考了番,然后找出了针线,给他做了一对小角角。
牛魔王当时惶恐的很,他如何追到红孩儿娘亲,所有跟随他的妖怪几乎是一清二楚心知肚明,而且他本人还当做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件,跟红孩儿描述过不止一二三四五六次。
想当年。
牛魔王总是这样开口说道。
你爹爹我要去西北方会一个妖怪,去的时候是另一条路,而回来却走了这条,就见得这火焰山,漫无边际,好似有八百里远,八百里宽,周围寸草不生,岩石火烤,然而你爹爹当时是天大的勇士,哪个妖怪见了不毕恭毕敬喊一声牛魔王大人,这区区火焰虽然可怖,但你爹爹也决心要闯一闯,结果这一闯,就闯出了个你来。
红孩儿第一次听这故事时,听到这里,不免要纳闷一句,那爹爹,孩儿是从火焰山里被你捞出来的吗?
牛魔王正讲到兴头上,却被儿子打断了,正想要不轻不重拍下他脑袋,却看到了他娘亲给他做的小角角,顿时心如绕指柔,再也拍不下去。
是捞出了你娘亲来。
红孩儿当时并不能看懂牛魔王那一脸带着怀念或是其他各种复杂表情的甜蜜笑容,他只是惊讶像他爹爹这样粗矿的一头牛,也能显露出如此酸腻的表情来。
当时牛魔王用尽全身妖力与那火焰山抗衡,妖气冲天,却惊动了火焰山旁的一位姑娘,姑娘乘风而来,衣袂飘飘,立于火焰山旁,便从樱桃小口中取出了一把小扇子,扇子迎风而长,只那么轻飘飘一扇,那火焰山平平息焰,寂寂除光。
牛魔王倾尽浑身力气,身上被烧出血口不计其数,然而他眼中却只留下了那位姑娘的倩影。
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或许对方是一位仙子,她穿着纳锦云袍,牛魔王在对着他儿子讲述时,闭起眼似乎还能清楚记得云袍上的纹络,一笔一横,清清楚楚。
姑娘却望着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妖怪要与这火焰山的三昧真火抗衡。”
姑娘的声音也是那么动听,宛如碎玉击雪,清脆娇柔,但仿佛少了那么几丝烟火人情味。
牛魔王自谓也是个大妖怪,打下山头无数,身后小妖不计其数,还有七位响当当的结义兄弟,无数女妖前赴后继与他示好,然而都未有眼前这个姑娘让他心中浑然三颤。
这第一颤,颤姑娘容貌娇美体态轻盈,美如九天仙娥,凉如繁星碎月。
这第二颤,颤他自行惭秽,怨自己三大五粗,笨嘴笨舌,怎与眼前姑娘开□□谈。
而第三颤,也是最后一颤,却让他下了决心。
他牛魔王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现在这般动心过,让他动心的姑娘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施展浑身解数,都要将这位姑娘追到手。
姑娘扫了一扇,替他熄灭了这火焰山的火就要离去,牛魔王鼓足了几乎毕生的勇气,开口喊住了她,询问她的芳名。
姑娘的芳名果然别具一格,她这样美的女子,取了个罗刹的名字,牛魔王心心所念,目送姑娘远去,又寻了几个当地的凡人,问罗刹女的事迹。
凡人对着妖怪又是磕头又是求饶,说这位奶奶在翠云山芭蕉洞住,又喊铁扇仙,或是铁扇公主,她一记芭蕉扇可熄灭这漫天烈火,让他们能有所耕种。牛魔王最后放了那几个凡人,心想这姑娘不知是妖,亦或是仙,原来心肠这般善良,更是又爱慕又敬重,他便在这翠云山旁的小山头住了下来,先说是养伤,而随后前来探望的妖怪不计其数,七大圣中的六个结拜弟弟,除了被压制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其余五位都纳闷为何大哥要在这破山头久住。
然而他们见到牛魔王时,几乎就明白了事情缘由,养伤的牛魔王根本不是一个受了伤的妖怪,更像是一个每日傻笑思春的妖怪,五个结拜弟弟开始给大哥出馊主意,有说演一场苦肉计,有说演一场英雄救美,最后尽数被牛魔王赶走,留下他自己一个苦苦思索该如何去搭讪另个山头的姑娘。
结果姑娘却在一日自己走了过来。她手里持了个篮子,篮子里是那群凡人做的粉糕,印上了小花小草的样式,姑娘飞过山头时恰好看到了那个被她觉得有趣的牛妖,就下了云,前来探一探妖怪。
牛魔王恰好跟自己手下虚心学到了厨艺这一块,姑娘按着云头落在了洞府门口,看见了牛魔王尽心尽力地炒菜。
“你做的这菜,是什么?”
教牛魔王厨艺的那个手下最后升了头领暂且不提,牛魔王几乎拿出了浑身解数来做了一桌的菜,姑娘坐在石凳上,看起来竟像是颇为乖巧地等候着牛魔王将菜一盘又一盘地端上来。
“你……你尝尝。”
牛魔王有些心虚,有些菜他放多了盐,有些菜看起来乱糟糟的一片,他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妖吃不吃人肉,或是担心姑娘根本不吃肉,干脆全部做了素菜。
姑娘执起了筷著,试着吃了一口菜。
“嗯。”
牛魔王觉得自己大概就像是那火焰山,内心燃起了无数火炎,噼里啪啦,将他整个妖的理智差不多就焚烧干净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