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今日早早送走养母,景兰便比平日更早去了福海堂向老祖宗问安。
她去的时候,陆家各房的夫人太太小姐都还没到,老祖宗也才刚起来,由身边专门梳头的大丫鬟珍珠梳头呢。
外头丫鬟说景兰来了,老祖宗这才由身边的大丫鬟扶着从内室里出来,坐到了西次间南窗下的罗汉榻上。
景兰恭恭敬敬地向老祖宗道福行礼,冯氏抬手让她起来,并让人给景兰搬了个鼓凳来坐在自己跟前,这才笑着问她:“为何今儿来得这么早?”
“回老祖宗的话,重孙女一早送了养母,这就来向老祖宗请安了。”
“好孩子,晓得知恩图报,想必你养母这些年来对你不错,不然你不会留她住两日。”
“老祖宗说得对,我养母是真心疼我的。对了,老祖宗,那耿石父子说的话您真信么?”
“我就晓得你这么早来多半是要问耿石父子的事,他们说的话我自然不信,不过,当时我想,为了你这闺中小姐的名声,不宜见官闹大,最好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景兰听了老祖宗的话微微有些失望,因为当日她要坚持将耿石父子送官,但是老祖宗示意她别说话了。
当时她还以为老祖宗会有后续手段跟上呢。
“老祖宗,您既然不信耿石父子说的话,可派人去查他们从陆家出去之后多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没?”景兰忍不住问。
冯氏说:“此事你放心,我定然给你一个交代。”
景兰听了这才高兴起来,道:“重孙女多谢老祖宗为我做的这些事。”
她早就想好,要是老祖宗这里不查耿石父子,那么她就会写信给沈婉,让她找人帮着查,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那就是耿石父子的确是受人收买,来陆家闹事的。
冯氏此刻朝着景兰微微一笑:“我这可不是为你一人做的,我就想晓得何人如此胆大,如此心黑,竟敢针对我们陆家的小姐,想要毁你闺誉,让你以后不好嫁人。女子的闺誉不比别的,胜过万千金银,要是我不彻查此事,让那奸恶小人现出原形,显得我这老婆子太过无能。”
景兰竖起大拇指,赞道:“老祖宗,你可是咱们陆家最能干的人,有您在,孙女儿就静候佳音了。”
“你好好上你的学就行,别的都不用你管。”
“嗯。”
——
耿石父子从陆家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之后,都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暗自庆幸这一次逃过一劫。
耿虎道:“爹,这一次好险,幸好那位陆家的老妇人没有执意要将我们送去金陵府衙,否则我们怕是要挨板子,坐牢……一旦见了官,难保不说出来是谁找我们去陆家闹事的。”
耿石听了,点点头,又摇摇头,他说:“即便见了官,挨了打我也不会说的,三百两银子,咱们一辈子也挣不着的。所谓富贵险中求,你看看,这回咱们冒了险,三百两银子就到手了,回去后咱们也能盖房子买地,给你娶个媳妇进门。”
耿虎默然,他还在想景兰的模样,觉得全天下的女子也不如她好看,再也不会有女子让他牵肠挂肚,茶饭不思了。
耿石见儿子的模样,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记,骂他是个没出息的东西,景兰那个女子那样心狠,他还惦记着她。
他说:“从今往后你给我断了对她的念想,不然就是自取其辱,招祸上身,你听见了没?”
耿虎缩了缩脖子,低声说:“晓得了。”
他又问他爹,从陆家出来了要去哪里,是不是雇个车回家去。
耿石道:“咱们去南城的高升客栈住下,那里有人给咱们定了房,半夜会来找咱们,把余下的二百两银子给咱们。”
说完,他跟儿子耿虎在街上雇了个骡车,让赶车的人赶去了南城边的高升客栈。
到了地方,耿石父子从车上下来,给了车钱,进入高升客栈一报名字,就有伙计过来带他们去二楼最末的那间屋子,说这间屋子一早有客人定下,是给他们父子准备的。另外,他们要吃什么,只管跟伙计说,伙计会给他们送上来,酒菜钱也是算在房钱里头的。
耿石便要了一桌酒菜,在屋子里跟儿子耿虎慢慢吃起来,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去床榻上抵足而眠,并未闩上门栓。这也是戚安跟他说定了的,住到高升客栈之后,不要闩门,半夜他会来找耿石父子。
一觉睡到半夜,有人推醒了睡熟的耿石,他爬起来,借着窗外月色,见到了之前托他办事的货郎。
这个来找耿石的货郎就是戚安,他一早就过来高升客栈定了两个房间,然后窝在屋子里吃喝睡,待到半夜才过来推开耿石父子房间的门,进来推醒耿石。
耿石见到戚安,便抱怨说今日好险,他带着儿子去陆家找陆景兰讨说法,差点儿被陆家人拿下送去金陵府衙了。
戚完闻言,却不以为然道:“早就料到陆家人不会送你们见官的,不然闹得更大,对陆家二房大小姐的名声更不利,陆家人只是吓吓你们罢了。好了,这里是二百两银票,你拿着,以后咱们再不要见面,你们最好忘了这回事,回去好好过日子。”
两人说话之时,屋外有个黑影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个洞,往里看了看,接着将耳朵贴在窗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