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父王,要出去打仗了。”
慕容觊似懂非懂地眨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安静地盯着自己的兄长。
“打仗就是……去到一个离家远远的地方,骑着高高的大马,披着重重的战甲,挂着长长的佩剑,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的人,都要听他的号令。”慕容凤尽力地用他以为慕容觊能够听懂的语言向他解释道:“反正呢,可威风了,兄长以后也要像父王一样,觊儿以后,也要像父王和兄长一样。”
不知是不是屋外大风吹过有些冷了,还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要与父亲离别,再者……便是预感到了什么命数或道理,总之,慕容觊瘪瘪嘴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慕容凤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要搁到平常,恐怕他白一眼便会将他甩给奶娘了,这时却不知怎么了,好似安慰不好他,自己就多么罪过一般。
“觊儿不哭,不哭啊——”推脱了边上奶娘善意的帮忙,慕容凤手忙脚乱,只知将小孩子搂得更紧,不断地拍抚着他的背道:“父王走了,还有兄长呢,兄长会保护觊儿和母亲,保证不叫你们被欺负。”
慕容觊伏在他的肩头发出几声难忍的呜咽,却生生将一声大啼憋了回去,良久不再动静,慕容凤放心下来,轻轻松开手,小小的孩子闭上双眼,嘴巴微微打开,呼吸均匀。
又过去良久,等到慕容桓从屋中走出来,正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坐在门边,大的怀中抱着小的,俯身一看,原来不知不觉地都已睡着了。
王猛一手并起遮在眼上,远远向河岸另一侧看去,露出些不解神情,半晌似乎自己怎么也琢磨不透了,于是向身边的人问道:“燕军中搞什么鬼把戏?”
“燕军大将慕容评下令禁泉贩水,欲从中渔利。”将军郭庆答道。
“什么?再说一遍?”王猛像是真的没有听清,侧耳又问了一遍。
“燕军大将慕容评下令禁泉贩水,欲从中渔利!”郭庆轻咳二声,凑近冲向他的耳朵刻意大声喊道。
“哎呦,哎呦,吓死我了!”王猛收耳,抚着胸口向郭庆看去一眼,回过来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远远几个燕兵忙碌:“我当怎么,竟还真有这回事啊!”
“陛下的书信,可要回?”沉默良久,郭庆突然问道。
“不必,不必。”王猛挥挥手笑着转身回走道:“慕容评必败,咱们啊,等到了邺城,再给陛下回信不迟!”
第四十九章 战败
“陛下连夜忧虑,切勿伤及身体。”
慕容暐用力一扯缰绳,爱马闷嘶半声,乖顺地掉转头向,肚复受一夹,又抬起前蹄绕圈漫步起来。
“如何无忧?那日阵前火光冲天,远在邺城都可看见。”
慕容臧与他相对御马,天气渐冷,说话时呼出热气,即刻在眼前冷凝结成霜雾。
“燕之气数正盛,有宗族之灵庇佑,不才王猛,帅区区十万蚁辈,岂可逆天?不过一时得志而已,请陛下心安,静待太傅捷报。”
“晋阳兵精粮足,尚且守不住,叫人生擒了守将去,叫朕如何指望你等守紧都城?”慕容暐冷笑一声:“胆敢吹嘘人不如己,如何就屡遭败局?”
慕容臧翻下马背,于沙地之上跪伏下(冷漠脸)身,认求道:“臣有悖皇恩,请陛下降罪。”
“控告吴王、排挤小叔,这一个有反心、那一个目无君,剩下你等,就那么干净吗?”慕容暐将手中马鞭一掷,正滚落到慕容臧眼前三寸,跪地的深吸一口气,拢着衣袖裹住双手,闭了闭眼睛。
膳时,太后宫中,慕容暐深吸一口气,手上猛一使力,将面前布满饮食的桌案打翻,伴随一阵噼啪叮当的陶瓷碎裂动静,慕容冲、慕容箐和小皇后同时吓得扔下手里的羊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都滚下去!”
一室宫人战战兢兢退了下去,帝侧的太后可足浑闭上眼睛像是在压抑怒气,轻咳了两声对自己身边的近侍道:“皇帝不爱吃这些,便去再做别的。”
“不必。”慕容暐抬脚又向那倒翻的几案补踹一下,面色冷然,目不容人:“怎劳烦母后您操持这些?您是该坐掌一朝,替朕选贤举能的。”
“陛下!”可足浑镇气微怒,这一声不似方才那么客气,拖着腔调含着警告的意味。
“朕可有说错?”慕容暐完全不买她的帐,声反更高:“母后您不就是这么做的吗?”
“大司马,你说是不是?”话头一下转到慕容冲身上,后者端直身子,低垂眉眼,不敢有话,过一会儿听慕容暐冷笑一声站起来,似乎是走到了殿中央,又说道:“朝内朝外,母后替朕操持了多少?”
“皇帝不要无理取闹!”可足浑喝到。
“无理取闹?”慕容暐红了双目:“母后睁开眼睛看看,看看您与叔公亲为朕定的大司马!如今秦军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可能抵挡?军队贪腐无能、毫无纪律,便是您宠爱的小儿子带出来的!”
慕容暐手一挥,握于手中的指环砸下来,正打到慕容冲额角,可足浑这才疯了一样从座上站起,到慕容冲身边一把搂过他来察看伤口,确定未多严重后抬头眼中喷怒,冲皇帝吼道:“皇帝是不是疯了!”
慕容冲一手按住额角,又向身旁的慕容箐打眼色,慕容箐会意,与小皇后一番眼神交集,悄悄从座上撤出,自偏门逃似的出去。
“如今局面,皇帝便无半分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