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之和其他知青们进村的那天,离村子远远的就有小孩子疯跑出来,追着他们坐着的大卡车跑,也有不少人出来村口欢迎他们,还有的站在村里路旁、或是家门口看热闹的。
但奇怪的是,还有些人好奇地往他们知青们身上瞧,但当他也回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却畏缩地低下头颅,而这些人肩膀上都绑着一条黑布条,他们身上的气氛明显要比其他人低沉阴郁许多。
领着知青们进村的是一个身穿洗得发白、还有好几处打了布丁的高个儿男人,他自我介绍叫叶大福,是柳叶斋的生产队长。他大概50多岁左右,笑起来眯缝着眼,一副好相处的模样。
跟柳彦之一起来到柳叶斋的还有六个知青,四男两女,大概在十六到二十岁的年龄。
生产队长问了他们的名字和一些基本情况后,安派他们两人一组插在其他农户中,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后,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柳彦之说道:“你跟我来。”
生产队长边走边对柳彦之介绍了他要插户的农户一家的情况。农户主一家叫叶二贵,是村里的小学老师,家里有一个老婆和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叶文才,小儿子叫叶元杰,还说他家小儿子的名字还是柳彦之的爸爸起的。
柳彦之很惊讶,“队长,您知道我爸爸?”
叶大福眯着眼睛说:“咋不知道呢,你爸爸可是村里的大才子,还留过洋呢,这些年来也没有跟村里断过联系,给村里寄了不少好东西,你也是个小才子,虽然10年前才来过俺们村一次,不过俺们村里的人可是都知道你的。”
柳彦之的脸有点红。
没过多久就到了叶家的房子,叶家的房子比村里的其它茅草屋要好一些,起码它有瓦片。黄色的土坯墙坑坑洼洼的,屋顶黑色的瓦片上有几棵小草。
☆、3. 相遇
叶元杰忘不了1969年的那个傍晚,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柳彦之。
那个傍晚的天空美得就像是一幅画,以明丽的蓝色为底色,上面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朵云,在夕阳的照射下,原本洁白的云朵染上了薄薄的红晕。
他手里拎着两条大草鱼,鱼腹足有四指宽,快步往家里跑。他早就听说柳伯伯的儿子要插队到他家住,所以他下工后赶紧去去河里逮了两条鱼回来加餐。
叶元杰越跑越快,离家门前那棵标志性的桂花树没多远时,他却突然放慢了脚步。
有一个人站在他家门前的桂花树底下,低着头拨弄着他家的小花猫,乌黑亮丽的短发,合身的绿军装,露出一小截白皙莹润的脖颈,浑身散发着与他身后的破旧的瓦屋不相符的气质。他想,那人就该住在城里的楼房才搭配,那气质看着可像他娘亲口里经常说的“大少爷”。
至于那只平时高傲得谁都不理的小猫,此时正亮着肚皮给那人抚摸。
耳边传来脚步声音,柳彦之抬头一看,一个右手拎着两条大鱼、左手拿着大刀的男人向他走过来,那人身材很高大,古铜色皮肤,大概20出头的年纪,穿着一件灰朴朴的棉袄,下面配一条掉色的蓝棉裤子。
“你就是俺娘说的柳伯伯的儿子?”男人盯着柳彦之憨厚地笑。
“嗯,我叫柳彦之,柳世青是我爸爸。”柳彦之礼貌地回答。
这个时候,一个高壮的、上了年纪的妇女走出门来,站在门槛里边上说:“元杰,你回来了?咦?彦之,你怎么站在外边?外边那么冷,你们快进屋呀。”
叶元杰提着东西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柳彦之说:“彦之,你也快进屋吧!”
那语气无比的自然,仿佛认识了在喊一个多年的朋友似的。
柳彦之似乎觉得惊讶,一副吃惊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自然,“哦,好。”
然后他就抱起小猫进了堂屋。
叶母从儿子手里拎过两条鱼,然后进了厨房。
厨房跟堂屋相邻,中间用一张红底蓝花的布幔隔开。厨房里靠着灶台边放了一个大木桶,灶台对面还堆一些着农具,
厨房里叶母在煎鱼,油应该滚烫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香味从布幔的缝隙里飘了出来。
叶元杰坐在堂屋中间的木桌上,拎起桌上的壶倒了些水进边角有点破的瓷碗里,大口喝了下去。
柳彦之等他喝完一整碗水后,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叶元杰闻声,抬头看向柳彦之,黝黑的脸上好像带了点憨厚的笑意,又好像带了点害羞,“俺……我叫叶元杰。”他似乎不是经常说普通话,话里仍旧带着一股河南口音。
“你没上学吗?”柳彦之也坐在桌子旁边的长凳上。
“学校一直在闹革命,俺老师也入狱了,没课上,俺……我就回来种地了。”
“文ge”开始后,因为到处都在搞运动,喊打喊杀的,学校也不常上课,反而经常搞大批判,写大字报。叶元杰不喜欢这样,更不喜欢别人批判他,或是他批判别人,所以他就回村参加劳动了。
“哦。”柳彦之明白了。
叶元杰问:“你多大了?”
“17。”
“那比我小一岁呢,你上初中几年级?”
“我读书的时候跳了几级,去年就高中毕业了。”
“你真厉害。”叶元杰佩服地说。
“可不是吗,彦之跟他爹一样,都是大才子,哪儿像你呀,憨木头一个。”厨房和堂屋只有一布之隔,叶母把他们的对话都听到了,“话说起来,元杰你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