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祁阳叹了口气。
“妹妹那边,要不要说实话?”
辛婉婉想也不想就否决了:“不要。”她警告似的盯着儿子看:“我可告诉你,你要自作主张,把这事儿跟你妹妹说了,我饶不了你。”
苏祁阳苦笑。
“好。”
“快六点了。”辛婉婉推了推老花镜,看了一眼十字绣时钟:“蓝蓝也要下班了,你别耽搁了,先去接她吧。”
“就去。”
“今儿冷,给她带条婴儿毯,她出门时穿的裙子。”
苏祁阳笑了笑:“车里有空调,教室有空调,家里有空调,不冷。她又不在路上闲逛,穿裙子不是很好看么。”
辛婉婉瞪他:“你们小年轻知道什么。天冷寒腿,光顾着漂亮,腿上就穿着一层裤袜,不怕冻出老寒腿来?叫你带就带。”
“好好好。”
苏采蓝大学毕业两年多了,现在苏祁阳一个朋友开的工作室里学习织里刺绣技法。老师不收费,每月会给一些生活津贴,不多不少,权当是带徒弟,平时苏采蓝也能帮着做一些不太复杂的扇面刺绣。
工作室人际关系简单,同事都是小姑娘,人很善良,从不议论她的残疾。
辛婉婉和苏祁阳对此都很满意。他们母子的想法都很相似,钱多钱少不要紧,只要环境好,能做她喜欢的工作就好。日后技法高超起来,自己单干也不错。
小雪过后,天气冷得日胜一日。
苏祁阳给妹妹打了个电话,叫她出来。他把车停在工作室大楼的旁边,刚开了窗,就见妹妹笑着招了招手,慢慢拖着腿走过来。
苏采蓝的右腿天生比左腿短了两厘米,而且右腿比左腿细了三分之一,跛得很明显。
不过几步路,苏采蓝很快上了车,窝进副驾驶座。苏祁阳立即关了车窗:“后座有衣服,冷的话盖在腿上,温度想高一点吗?”
“不要,再高就太干了。”
苏采蓝伸长了手去够毯子,悉悉索索地把鹅黄的婴儿毯盖到腿上,随口问:“哥,我上次叫你给我买的那本书买到了吗?”
“买了,放车后座的袋子里了。你自己找一下。”
苏采蓝又去够那本沈寿的《雪宦绣谱》,拆了塑封与腰封,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苏祁阳偏头看妹妹一眼:“光这么暗,对眼睛不好,回家再看。”
“就翻翻图啦。”
苏采蓝放下书。
“哥,我想要个新的助听器。这个不太好用了,今天工作室的妹子跟我讲话,我都没有听到她在叫我。”
“明天下午没预约,带你去买。”
“谢谢哥!下个月你三十岁生日,我一定也送你个特别的礼物,嘿嘿。”
“好啊,那我等着收礼物。”
苏祁阳又笑着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苏采蓝高兴起来:“很好呀。今天老师教了缎面绣,直针和斜针,特别美,绣出来的东西色彩分明,纹路漂亮极了。”她笑了笑:“改明儿我练熟了,给妈绣个花鸟扇面,让她拿着给跳广场舞的那群老太太炫耀去。”
“不错,学以致用。”
“哥,你有女朋友吗?要有的话,我给我嫂子也绣一个,保管她喜欢。”
“小孩子家家的,别学妈老太太八卦那一套啊。”
苏采蓝笑吟吟地不说话。
苏祁阳转头看到妹妹明媚的笑脸,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多好,如果没有陈家这件事,他们家会一直这样平淡幸福下去。
他想起陈镇。
那张锐利英俊的脸浮现在苏祁阳的面前,让他十分烦恼。
而陈镇的烦恼并不比苏祁阳少多少。
陈母陈父殷切地看着儿子:“对方家里怎么说啊?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见到你姐姐?你姐姐过得好吗?她叫什么?病好了吗?”
陈镇抬头看厅里挂着的奶奶的遗像。
陈母顺着儿子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仍有不加掩饰的怨气:“当年要不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到别人家去?”
陈父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镇不想评价什么。他看了看父母,缓说:“那家姓苏,苏家有两个孩子,姐姐在那家还有个哥哥。”
他顿了顿,想起苏祁阳温润从容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