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结束了?”薛景仁喘息着,愤怒地看着他的父亲,“你对他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他做了什么,你该问问他做了什么。”薛公达拿出手机递给他,薛景仁接过来,和走到他旁边的肖佳慧一起点开界面上的视频。
仿佛又回到了薛老爷子的葬礼那天一样,老宅的一楼大厅里黑压压的全是人,眼熟的不眼熟的都凑成堆,薛老太太站在正位中央,旁边是眼神躲闪的护工和一脸不忍的肖佳倩。
老太太说了很多冠冕堂皇的话,肖兰亭被围在人群中间沉默地听,薛景仁隔着屏幕已经忍不住想要抱他的冲动,一个人的身影怎么能这么地孤独,这么地无助呢。
“……只要你今天当着薛家上上下下的面儿,给老爷子跪下磕个头,认个错,我也不再追究什么了。命,可以不偿,你到底也算是薛家的人,可是人,要当得起堂堂正正,敢作敢当!”
肖兰亭就如公布遗嘱那天一样,视线缓缓地扫着面前的人,只是眼眶不再泛红,眼里无风无波,似是一潭无澜死水。
“不要!”肖佳慧已经不忍地捂住了嘴,屏幕上的肖兰亭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跪了下去,最后趴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我不信。”薛景仁已经感觉不到胸口是窒息还是疼痛,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坚定地说:“我不信他会杀人。”
哪怕这个人是十恶不赦的恶魔,他也不信是肖兰亭下的手,除非铁证如山摆到他面前,否则他谁的话都不会信。
第39章
薛公达耸耸肩,画面里突然骚乱起来,来了多少人屏幕上没有拍到,但应该不会少,林容一大开大合地闯进人群,一把扯起肖兰亭,转头就顺着人群一个一个地指过去,字字铿锵。
“容我提醒在座的各位一句,大家都是生意人,本本分分地想法子赚钱才是正事,张家死了人李家是不是凶手,那是衙门该管的事儿,和你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别以为兜里有两个钢镚就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说罢指尖一转,直指薛老太太。
“都给我好好儿地记住,再有钱,你们也是跪在王法脚下吃饭的人,如果各位不知道王法是哪两个字,我可以替你们问问林克己,让他来教教各位,王法两个字究竟怎么写。”
人群里一直忍着想出头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就不再吱声,我天那个林克己诶,不说只手遮天也差得八九不离十的人,多少老狐狸栽在他手里,商不与官斗,惹不起惹不起。
还是有人不相信,语带讥讽地喊话:“哎哟真是了不起,敢问您是林先生的哪一位啊?”
“不敢不敢,称不上是哪一位,”林容一笑眯眯地都不带给个正脸:“承蒙亲友一声‘林二少’,惭愧惭愧。”
没人再敢出声,万一这真是林克己的亲弟弟呢,人群的目光都聚集在薛老太太身上,林容一毫不遮掩地任别人偷拍,冲着老太太笑得很嚣张。
“老夫人,这人没了可是大事儿啊,哪儿能磕个头就过了啊,太便宜他了!”林容一亲昵地摸摸肖兰亭的下巴尖,转过头又虚伪道:“知道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这趟我替您跑了!公安的人就在外面等着呢,您发个话,这案子咱马上就立!这人民公仆就得为人民服务啊是不是?找出事实真相,是他们职责所在啊。”
薛老太太勉强给出个笑脸,“劳烦林二少了,家里人有点小误会,就不惊动公家了。”
“哎哟这小误会场面够大的啊!”林容一搂着肖兰亭笑得特别夸张,“真是误会?”
“是,是误会。”
“那行,就这么着吧,最近上头风太大,各位都把皮紧一紧啊。本来也没几个子儿,别再给吹没喽。”林容一突然收了笑,带着肖兰亭大摇大摆地走了。
视频就断在这里,薛景仁不忍再看第二遍,林容一的出现让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但却无计可施。
“这能说明什么?”薛景仁把手机装到自己身上,“这就能说明是他杀了老爷子?爸,我快三十了,不是十三岁。”
“那又怎么样呢?你在快十三岁的时候抛弃过他一次,在快三十岁的今天依然如此,以后无数个今天,你还会——”
“你在说什么?”薛景仁已经竭力在冷静,他有点听不懂薛公达说的话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十五年前的今天他可就穿着刚才那一身,白半袖,烂裤子,一模一样。”薛公达提醒他。
薛景仁想了想说:“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给他煮了粥,陪他睡了一晚上的那一天?”
“嗯,然后呢?”
“然后……”薛景仁想不起来,他本来就不记得,这点东西还是肖兰亭告诉他的,“然后,你就把他送走了。”
他记得肖兰亭说过,是坐薛公达的车回去的。
薛公达哼笑一声,“然后就像刚才一样,你亲手把他推给我,让我送走了他。”
“送到了哪里?”薛景仁的声音有着不自知的颤抖,他突然不敢听接下来的答案。
“地狱。”薛公达轻轻地说。
肖兰亭十岁的时候,某一天梨园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经常回来的一个女人不在了,来的次数更少的一个老男人也再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