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也移不开目光,神思全被一句“虎贲军”绷得死紧,脊背上除了冷汗就是汗毛倒竖,只觉下一刻就要被名震大周的虎贲雄兵包了人肉饺子。
足足有两句话的时间,山岭上遍布的满是人和寂静。
两句话长度的寂静过后,士兵们心底里摇摇荡荡地升起了另一个迷思:怎么没动静?他骗人的吧?
陷进了敌阵,搬出自家兵马的名头来吓吓人,这倒确实合理。
但也不好说,毕竟这是诡计多端的切云侯。
何达溪皱了皱眉,握刀的手用了点力,继续将刀尖抵得深了一点,“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玩什么阴沟把戏?”
宿羽没答话,手指稍微一动,移到了吴谲颈中,场中顿时安静更甚。
吴家人个个怕死怕辱,吴谲空前地眼疾手快,居然一把握住了刀刃,失声高喊出声:“何达溪!朕还在这,你……”
小皇帝这么一叫唤,将士们中有憋不住的,也呼喝了起来,“将军,还是陛下要紧!”
——就算踏平了金陵,王爷头上也还坐着这么一个小皇帝。
小皇帝手心里缓慢露出一片血色,何达溪放缓了声音,“陛下,这可是个大周人啊。”
“就算陛下不敢跟末将回尉都,难不成还想跟这个大周人回去做质子么?”
宿羽的手箍得死紧,吴谲在一片嘈杂附和声中又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弱声道:“可是,又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虎……”
他这么一动,宿羽扣在他颈间的手指便扣得更紧,直把小皇帝后面的话勒了回去。吴谲的喉咙被捏得喀拉响了一声,何达溪不假思索,一拳冲着宿羽的脸砸了下去。
皮肉被挤压变形的声音近乎骇人,随即又是颧骨撞上树干,沉闷地“砰”了一声。
变故突如其来,实则只有极其短暂的一息,小皇帝手腕上的那一滴血珠尚未完全落地。吴谲没见过这个阵仗,彻底愣了。
何达溪活动了下手腕,缓声道:“陛下英明,现在说说看,他有么?”
吴谲又看了宿羽一眼。后者还偏着头,似乎有些昏沉,下唇被砸裂开,露出血色。
他沙哑地说:“就算他没有,朕还在……”
何达溪不耐烦道:“整个陇州都是咱们的,哪来的虎贲军?他单枪匹马还真想突出重围,不要命了么?打个幌子罢了。来人。”
刀锋密密麻麻地围了上来,争先恐后地把宿羽的脖子拥了大半圈,没留丝毫余地给他呼吸。
何达溪的刀转而抵住了宿羽捏着小皇帝脖子的手,“劳驾,放开。没准还能留半个人,好让你们大周的狗皇帝玩玩那些个……”
他话没说完,将士们已经哄笑起来。宿羽突然抬起眼,正和他脸上的嫌恶嘲谑相接。
澄澈之外是通脱,通脱之外是不定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