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明安没有丝毫犹豫:“没有。”
“可有人通报?”
“无人。”
谢怀冷笑一声,“韦将军,你是铁了心不认这一村的性命?”
韦明安不卑不亢,“殿下英明,末将认不起。”
在一村焦土上退步,便能得一春平稳。一春三月,休养生息,于北境数万牧民而言弥足珍贵。
一个人有一个人处事的考量和次序,韦明安是把视线放在五百里高空之上俯瞰这个连年战乱的王国的。
人命宝贵,气节宝贵,可是再宝贵也宝贵不过千万里乐业安居。所以人命和气节,韦明安统统不要,一束烽火可以像一盏灯,灭了就灭了。
谢怀说服不了他,他也说服不了谢怀。
他只知道一件事:人到了高位上,自然会抹杀一部分悲悯天真。谢怀继续这么强硬地走下去也无妨,反正只要人不死,就迟早和他是一丘之貉。
谢怀不再看他,提笔蘸墨落笔,一气呵成,把墨迹未干的文书往地上一丢,“韦将军,领罚去吧。”
韦明安展开文书看了一眼,毫无意外地磕头谢恩,退步离开。
谢怀注视着韦明安的背影消失,这才抬手揉住了眉心。
帐中静了半晌,宿羽小声问道:“……殿下,殿下罚韦将军什么?”
谢怀困得七荤八素,完全没意识到是谁在说话,只知道一件大事——他现在用不着忍气吞声小媳妇样了。
于是,虎贲校尉原形毕露,闭着眼睛龇牙咧嘴地吼:“罚他什么?当然是去虎贲军领职,我还能罚他什么?!”
宿羽有点手足无措,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谢怀听出是宿羽的声音,但也没憋住火气,睁眼就骂,“还有你,回去睡觉!睡够了就麻利收拾行李,别什么针头线脑都带,记得——”
宿羽完全不会看脸色,诧异道:“行李?什么行李?”
亲卫兵走进来,手上又托着一大摞文书。
谢怀翻开文书,草草读过,落笔批文,被宿羽问得彻底头顶冒火星,头也不回,“燕燕没了娘,不去金陵怎么办,难不成要靠她哥?还有你,自己数数惹了多少人,你倒是想在这等死,我答应了吗?明天一早启程,少废话!”
谢怀写几笔,又埋头翻书,眉头紧锁,一直没看他一眼。
宿羽在原地站了半晌,终于行了个没人看的礼,离开了那座陌生得吓人的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