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乱,邵彦东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带上手机,他光着脚蹭出病房,那无神的视线飘到走廊尽头的电梯。
一瘸一拐地撑到电梯前,他看到上面写着他们楼层电梯间维修,电梯暂时不能抵达的通告。
苦笑着拄拐迈入楼梯间,他看着那平日里从来不是问题的阶梯,第一次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站在楼梯顶端沉默了许久,他才尝试着用颤巍巍的双臂拄拐迈下。
第一阶没他设想地那么让人恐怖,接下来的阶梯他稍稍放松了警惕。
但在拐到下一层前,因为他拐杖末端的塑胶保护帽和楼梯上突出的导盲痕发出一些摩擦导致他一次没踏稳,整个人便翻身摔了下去。
虽然只摔了三阶便到了底,但躺在地上的邵彦东却再也没力气起身。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忽的慢慢蜷起身躯,双手痛苦地捂住面孔,前所未有地失声痛哭。
整个楼道相当安静,只有他的呜咽声缓慢盘旋着,久久无法散去。
掌心全部是热泪,邵彦东浑身颤抖着,脑海却被骆迁的面孔填满。
——邵先生,我就一个问题问你,“如果我爱上你,你该怎么办?”——
——你说过要跟我‘试试’不是么。我觉得有些东西还是先别说比较好,留个后路,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对我起不了那种感觉,我不会为难你。——
——因为喜欢,所以我不可能停止假设,不可能停止假设你会退出。——
——就是因为太不想,所以才帮你假设好一切。——
——这样,在你后悔前,我也不用陷得太深。——
哽咽着几乎要窒息,邵彦东咬着牙,慢慢握紧拳头,半晌,像是低吟,又像是跟记忆中那个离开的男人说话般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先放弃?……”
硬冷的地面让邵彦东无论如何都无法起身。
他沉默着啜泣了一阵,忽的一拳打在地上:“该死的!”
拳尖的痛意让他一瞬砸碎了心下的禁锢般,下一秒他一发不可收拾地狠狠垂着地面低吼。
整个楼道就像此刻的命运般冷漠不堪,没有人经过,更没有人帮助。
邵彦东在地上躺了许久,等情绪慢慢平静下来,他又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费劲地爬起,他比以前更加小心,一步一看地拄拐迈到下一层,终于抵达电梯正常运行的范围。
混在一堆病患中,蓬头垢面眼眸通红的邵彦东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毕竟,医院见证了太多生老病死,接受绝望消息的人每天数不胜数。
路人几乎已经习惯了处于边缘状态的病人,不好奇也不敏感,只把对方当作这医院中布景一样的存在。
邵彦东抵达一层时,远远地看到接待台正在焦急和护士交流的弟弟。
他就那么无言地望着对方许久,终究没往对方方向迈。
毫不犹豫地拄着拐杖迈向医院外,站在阶梯前,他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神色平静地缓缓伸手探入口袋,掏出手机。
拨通秦晴电话时,那边女人担忧的声线响起,邵彦东语气里却并无异样,只是平静地跟对方打招呼。
“老邵?”
秦晴的震惊掩饰不住。
在邵彦东昏迷和康复期间,秦晴也几乎天天来看他。
但毕竟和顾宇锋相对自由的工作时间不同,她的日程表比较固定,没法时刻守在对方身边。
“嗯。”
“你出院了??”秦晴的唇齿音清晰到邵彦东明白对方把话筒瞬间拉得很近。
“很久没回去了,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并没正面回答秦晴的问题,邵彦东没有了以前和秦晴插科打诨的随意,表情也有些僵硬。
“呃……公司这边?”秦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不在这段时间吧,咱组又进了个临时美工代替你的位置。他能力吧……”突然虚起声音,秦晴似乎有点在意被人听到,“……我感觉根本没法跟你比,但是偏偏咱组那个没脑子的组长喜欢他,连续几次大项目都交给他来做……”
知道那个周长任迟早会捅娄子,邵彦东一点都不意外。
他嗯了一句表示明白,顺便询问秦晴什么时候能回去工作。
“老邵你确定能回来了?”秦晴语气有些犹豫,似乎怕踩到邵彦东心下某些她不明确的地雷,“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