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林梅怒气冲冲地坐在女儿对面,“怎么这么晚回家,都十点半了。”
“嗯,有事耽误了一点。”姜入微含糊地回道。
林梅的眉毛立即掀了起来:“什么事?”
姜入微没再回话,只顾低头吃饭,她是真饿着了。
林梅顿时就拍桌子了:“姜入微我告诉你,就算我和姜志远离了婚你跟了他我也还是你妈,你胆子可真大,现在就敢把我不放在眼里。快说,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打你班主任电话说你身体不舒服,你到哪去睡了?那个唐春生是不是男生,你可真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和男生鬼混,以后和那个杀千刀的狐狸精有什么区别……”
对于姜入微来说,在她妈眼里,自己是一个没犯错时能挑出小错,只要犯了错就成弥天大罪的人,所以这些说辞想必她也早就熟悉了。也唯独这个时候,她是有些感谢唐春生的,被她一步跨过的时间里,必然有因为她妈而产生的无穷苦痛,但现在耳朵也听出茧来了,心也能硬起来百刺不痛了。
“妈,你别说啦,吵着我睡觉了,我明天还要上学呢。”姜入武走出来,揽着他妈的肩,一边把她往房里带,一边朝姜入微使了个眼色。
“我还没问出来呢,你看她轻狂的劲,都随了你爸。”林梅边走边骂,最终还是被儿子推到房间里去了。
姜入微坐着吃饭也还能听到弟弟正安慰着她妈,给自己做担保。说起来这个弟弟小时候虽然总是和她抢东西,长大了反而越来越亲密,她妈骂她十回,能有九回是弟弟给解的围,剩下那回指定是他不在场。
吃完饭后姜入微把碗筷盘子都洗了,回到房间。她还和奶奶住在一起,奶奶已经躺下了,但是她知道老人家一定没睡着。
果然,她一进来,姜奶奶就坐了起来,连声叹气,满是皱纹的脸上越见枯涩。
“奶奶,对不起,吵醒你啦。”姜入微小声说着,把书桌上的台灯拧开调暗。她现在毫无睡意,准备再看一会儿书。
姜奶奶抹了把眼泪:“这回你别怪你妈,你一直没回家她也挺着急的。”
“我知道。”姜入微笑了笑,“我没怪她。”
姜奶奶又道:“你爸刚才来过电话了,说是明天就跟你妈去办离婚手续。”
“哦,”姜入微静静地翻了一页书,“这房子归谁呀。”
“归你妈了,”姜奶奶叹气,“你爸的意思是让你搬去和他住。”
“我不会去的。”
姜奶奶看着孙女削瘦的背影,心疼得厉害。林梅一向只爱儿子,入武跟了她她不会让他受苦;小入微如果跟了他爸,那边又有个年轻的即将生孩子的后妈,想一想就觉得她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还真打算跟我过?我可是准备回乡下了,你大伯有孙子了,说是让我回去做太奶奶呢。”
姜入微怔了怔,合上书,关了台灯爬上床,一把抱住她奶奶:“奶奶,你把我们姐弟俩带大,又要去带小孩吗?”
“不会的,”姜奶奶拍拍孙女的手背,“我老了,带不动了。”她把孙女的手松开,下了床走到门边听了听动静,然后把门轻轻地反锁上,然后打开衣橱,把她一直藏在最里面的盒子拿出来。
这个东西其实姜入微一直都知道在那里,但她也知道这是奶奶的秘密,她就算再好奇也从来没有去拿出来打开过。
当姜奶奶把盒子放在床上时,姜入微轻轻地用手压住了盒盖:“奶奶,你要干嘛?”
姜奶奶把她的手拉开,费了好一会儿劲,才把盒盖上的搭扣打开。这个盒子是入微她爷爷过世前亲手交给她的,说是如果几个儿子都不孝顺,有这个盒子,老婆子也不会饿死。但是现在姜奶奶并不担心自己的生计,只是想要对孙女再好一点。
“这个盒子,我交给你了。”姜奶奶小心翼翼地把盒子里的东西捧出来,姜入微一见便睁大了眼。
这盒子没有半本书大,姜入微没摸过,不知道重量。但她一向以为奶奶这么珍重如宝,应该放着有点体积的老东西。可是没想到居然是一包布。但随着奶奶把布一层层掀开,姜入微才隐约觉得这布的质地应该是非常之轻薄的,像帛一般。——她奶奶的动作特别的小心翼翼,生怕稍微大一点力就把这布给撕裂了。
帛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最终现出珍藏于内的宝贝,姜入微依然感到十分意外。
“这是金箔,”姜奶奶说着,把那一叠金箔放在床上,轻轻揭下一层托在掌心,递到孙女面前,“你看看。”
姜入微几乎是战战兢兢地接过这张金箔,放在手心仔细端详。金箔她听过的,就是把黄金经过反复锤打,成纸样的薄片。这张金箔的色泽非常的鲜亮,但却不是绝对的平整光滑,甚到可以感觉到锤打在上面的痕迹。
锤打到这个程度还没有碎成屑状,姜入微只能在心里称赞这种技艺的高超。她轻轻把金箔翻个面,然后怔了怔。因为她看到纯粹的黄金上,有几道印迹。
姜入微挪下床,双手托着这片金箔到台灯下仔细地看。这几道印迹呈蓝色,但又近乎紫色,像是她看过的颜料中的青莲色。她以前上美术课的时候老师讲过,黄紫是对比色,放在一起对比会非常鲜明。但是这张金箔的黄色纯正鲜亮,青莲色仿佛是无心留下的一道痕迹,透着那么一种淡然的意味,所以反而被黄色压制住不够显眼。
“奶奶,这上面的颜色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