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河面上奔驰,陆上还有追兵,全是些灰扑扑的小孩儿,白玉娇一个飞身扎进了人群中,伏低了身子,朝他们一龇牙,一亮爪子,这些小孩儿立时变成了老鼠、臭鼬,慌不择路,自乱了阵脚,叽叽喳喳各自遁去了。白玉娇抓着狄秋狂笑而去。
身后再没追兵了,白玉娇一跃从一座桥顶落在了另一座桥顶,过新民桥时,她把狄秋抛了出去,自己隐到桥下,狄秋紧张地乱叫,他借着惯性飞过了桥,眼看要落水,只见一匹白狐自桥门洞里窜出,狄秋稳稳地落在了白狐背上,白狐引项长嚎,两条尾巴点水而过,这一狐驮着他一人在水上疾走飞驰,直直冲向天边、尽头那自天上垂挂而下的红灯笼,白狐道:“抓紧了!”
狄秋搂紧了白狐的脖子,一手护住自己的额头,一手护住了白狐的额头,一人一狐冲向了那红灯笼。
一阵呛人的红烟薰得狄秋咳了起来,他揉揉眼睛,摸摸脑袋,揉了揉白狐的耳朵,白狐扭头作势要咬他,右眼底下一块红疤像一片巨大的桃花花瓣。狄秋缩回了手,他往前看,又往后看,再没什么红灯笼红云了,也没有追兵,他眼前俨然是一片昏黄。
远处,虎丘塔在阵阵迷雾中若隐若现。
白狐的脚程放慢了些,从水路换去了陆路,但她的步伐仍很自在,穿街过巷,攀高走低,无所顾忌,狄秋骑在白狐背上,好几次都差点被树枝或是晾衣杆给刮到地上去,不得不伏低了身子,时刻警醒着。眼瞅着离虎丘塔越来越近,狄秋问了声:“大仙,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白狐嗤了声,没回答,跳上了棵槭树,站在枝头舔了舔前爪,又跃到了地上,在柏油马路上跑着。狄秋又问:“大仙,那你为什么逃婚啊?”
白狐道:“我不想结婚不就逃了嘛!”
“哦,你不喜欢你男朋友啊?”狄秋问道。
“我没有男朋友!”
“啊?那你和谁结婚啊?”
“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歪瓜裂枣!”白狐气愤道,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爬上根电线杆,远眺了会儿,忽然倒挂了身子,前爪后腿抓牢了根电线,又很快从这根电线荡到了另一根电线上,狄秋这下像是在坐海盗船了,只好死死抓着白狐颈上的长毛,身子紧贴着她,一张嘴就是一嘴巴的毛。白狐道:“龌不龌龊啊!”(脏不脏啊!)
话音落下,她荡去了间平房的屋顶,抖索身子,把狄秋给抖落了下来。狄秋一咕噜爬起身,拉起袖子,笑呵呵地去擦白狐的毛发。白狐满眼轻蔑,提起只前爪,勾住狄秋的衣领又把他甩去了背上,恶声道:“别再流口水了啊!”
狄秋一口答应,轻轻地问白狐:“那大仙您说,就是我,是什么意思啊?是和谁说的啊?”
“谁逼我结婚我和谁说!意思是我要和你逃婚!”
狄秋吓得不轻,颤声道:“可是我们才认识啊!”
“是你自己莫名其妙从那帘子后面跑出来的!我问你,你从哪里来的?”
狄秋嗫嚅道:“我打娘胎里生出来的……”
白狐嘶了声,不悦道:“半狐半人的小妖怪!暂时拿你凑个数,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等我找到如意郎君,咱们就离婚!”
路上再没什么参天大树和矮房子了,都是些高楼大厦,狄秋稍直起了身子,看着白狐道:“那我们该去民政局啊!”
白狐道:“不要!我要先去虎丘买婚纱!”
狄秋一看,他们已然到了虎丘婚纱批发一条街上,左右两边皆是婚纱店,橱窗里的假人模特既有穿白婚纱的,也有穿红旗袍的,还有什么粉色,蓝色,各种款式,琳琅满目。白狐不由放慢了脚步,一会儿张张那家店的露背拖地白婚纱,一会儿跳到那家店的玻璃前头跃跃欲试地扒拉两下,狄秋看着这满大街的婚纱,满大街的防盗门锁,道:“婚纱店现在都还没开门吧?”
白狐眼珠一斜,跳回马路上,身子压得更低,步子陡然变大了,狄秋赶紧也低下`身去,双手环抱住白狐,顶着风问:“大仙,您怎么不找家店等开门啊!”
白狐嗤笑:“现在才几点!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狄秋还想再说什么,疾风扫过,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口气憋在胸口,一双眼睛不得不眯缝起来,所有树,所有的灰墙,黑瓦,所有的白裙子红裙子,粉珠子,亮水晶在这样的狂奔疾走中不过是几道线,或浓或浅,或粗或细。白狐在这些线条中逐渐腾空,飞了起来,狄秋挤着眼睛使劲往外看,他看到白狐飞步窜上了虎丘塔,盘旋而上。狄秋又是身冷汗,慌忙闭拢眼睛,默念阿弥陀佛,过了歇,他感觉到白狐驻足停下了,但风很强,也很冷,狄秋撑开一只眼睛勉力看了看,白狐确实停下了,不跑了,也不跳了,她停在了虎丘塔的塔顶。姑苏城内雾浪翻涌,粉墙黛瓦沉浸在云海之中。
狄秋哀声说:“大仙……我真的恐高。”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啊!”白狐气呼呼地说,用尾巴卷起了狄秋的脚踝把他从身上扯了下来。狄秋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指指下头,才想说什么,先吐了一通,好不容易缓过来了,狄秋先看了看手表,再去看那白狐。白狐还是个狐狸的样子,好整以暇地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