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助聆晖登上王府世子之位的是慕容亭云的王妃温阑,温阑一生无子无女,平日里都是吃斋念佛,因郦清妍特别得她眼缘而对其格外疼爱,连带着对聆晖也青眼相待,最后直接因自己无子为由,将聆晖过到了自己名下,让聆晖成了王府中名义上的嫡子。虽然只是名义上,却比一帮为了世子之位抢的头破血流的庶子高了不知多少台阶,最后在慕容亭云真正考虑选新的王府世子时,目光直接落到了聆晖身上。
这其中,郦清妍自然是参与了许多的。为了聆晖能过到温阑名下,郦清妍借着她对自己的宠爱,不知使了多少心思,说了聆晖多少好话,还日日叮嘱聆晖该如何讨王妃欢心,如何得她喜爱,如何让她产生要将自己收为儿子的念头。
每每回想到至此,郦清妍就觉得自己对不住王妃,硬是生生利用了她的慈爱和善心,让聆晖踩着往上爬,爬到能得到一切的高度。总说聆晖最后舍弃自己取了长公主算负心之人,其实自己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郦清妍为这件事愧疚了很多年,此刻看着窗外掉落的叶子在空中飞旋,枯败的枝丫不住摇曳,带起沙拉拉的声响,觉得自己浑身都是老化和凋零的气味。自己也许要死了,郦清妍想,如果有来世,如果还能遇到温阑王妃,一定要真心实意地尽一尽孝道,弥补当年的亏欠。
撑着桌面,从椅子上缓缓站起来,在床头柜子里取了钥匙,打开了放在暖阁里的箱子,箱子里只有一套大红嫁衣。郦家有一个传统,每个女儿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裁剪亲自刺绣,绣娘只是从旁帮扶一二。郦清妍的女红很好,将自己的嫁衣做的大气却不失精致,料子也是极好的,几十年过去了,仍旧光泽如新。
初被囚禁时,身边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聆晖或永安搜走了,聆晖是怕自己拿着钱财打点下人然后逃出去,永安则是见不得自己失势了还过着与嫡王妃一般无二的生活。郦清妍心中苦笑,聆晖怎么就不明白,自己已经被害得身败名裂,郦家说了没有自己这样的女儿,嫁妆被永安的人吞并完了,自己已经没有一文钱,所以就算逃出去,又能去哪儿呢?
七年前,永安带着人,当着聆晖的面,抄家似的在屋里一通搜刮乱翻,郦清妍护不住自己珍爱的那些东西,只得死死抱着嫁衣,跪匐在聆晖脚下,央求他,让他同意自己留着这套衣裳。
聆晖那时说了什么?
郦清妍的手指缓缓滑过嫁衣衣襟上繁复的花纹,仔细回想了一下。是了,聆晖那时好像是很不耐烦自己的,觉得自己很脏很恶心,一脚踢开,声音冰冷地说,“要留就留着吧,这东西本王拿着也不过是扔了了事。”
那时的自己,哭的很伤心吧……
郦清妍记不真切,甚至想不起当时为什么就要留着这东西,不能吃不能盖的,如果是为了留个念想,倒是实在没有必要。自己孤孤单单地被囚禁的这七年,聆晖一次都没来过,不止聆晖,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来过。除了每日按时按点送饭过来的丫鬟,每季送一两件旧衣过来的小厮,郦清妍就再没见过其他人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们,麟儿与自己断绝关系去了金陵,萱儿早之前嫁到江南,没有回来过一次,听到母亲落得这样下场,不知可有难过,可会难过?
郦清妍把嫁衣从箱子里取了出来,在床上铺平,又缓缓地脱了身上的素衣,把嫁衣一件一件慢慢地穿到身上。没有什么力气的身体动作迟缓,往往一件衣服要很久才能套上,又要很久才能把盘扣系带全部打理好。郦清妍却一点也不急,因为不会有人来催促,也不会有人打扰,永远不会。
今天的思绪很活跃,郦清妍很久没这样了,回忆完自己嫁给聆晖的经过,又回忆起自己落得这下场的原因来。
在慕容亭云过世后,聆晖成功袭了敬王爵位,成为敬王府新的主人。甚至到他当了敬王有一年的时间,郦清妍和他都是极恩爱的,看着萱儿长大,又生了麟儿,聆晖没有立侧妃,只有一个小妾,也不是常去。郦清妍觉得自己很幸福,生活也很甜蜜。直到那年除夕,聆晖第一次以敬王身份进宫参加除夕家宴,遇到了长公主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