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儿:“我知道他说了什么。”
孙擎风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了。”
金麟儿叹了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若他说了我的坏话,你必定忍不住要拿来骂我。若他说了我的或是你的好话,你被我问烦了,也会说出来。你瞒着我不说,肯定是他说了些有关你自己的话,不是什么好话,你不告诉我,怕我生气?或者怕我听了,也觉得你不好。”
孙擎风险些被金麟儿绕晕,一把捂住他的嘴,怒道:“我会怕你?”
金麟儿虚虚地咬了孙擎风一口,笑道:“大哥怎会怕我?是我怕你。我怕外公说的话让你难过,又或是惹你生气。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旁人的话,听不听都没什么所谓。我只是怕你难过。”
孙擎风眸中原有冰雪,听过金麟儿这句话,冰原亦已化作柔水。
金麟儿知道孙擎风被安慰好了,便得寸进尺道:“大哥,你好久都没给我讲故事了。”
孙擎风:“你不是不爱听么?”
金麟儿:“我今天突然爱听了。”
孙擎风:“从前有只狼,还有个孩子,那孩子不肯睡觉,狼就把他给吃了。讲完了,睡觉。”
“我睡不着。”金麟儿悄悄伸出手,在孙擎风肚子上戳了一下,被他硬实的腹肌咯了一下,干脆把整个手掌都贴了上去,“辗转数月,风餐露宿,我们就像没有根的浮萍,只是相互缠绕着。如今,又能落地生根,又有一个家能让我和你安定下来,我觉得很开心。”
孙擎风困得有些发懵,脾气没有清醒时那样暴躁,把手掌覆在金麟儿手掌上,让他不要乱动,开始说故事:“给你讲讲两百年前的事,想听么?不想听也要听。”
不待金麟儿回话,孙擎风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道:“今日看见洞府门口的帆幢,我就想起来了。两百年前,青明山上的城还叫末那城,城中百姓皆笃信佛教。那地方的佛教,与中原略有不同,教众可成亲生子,只要信它就好。”
金麟儿预感这故事并不有趣,听了不一会儿,便觉得睡意袭来,只抱着孙擎风,道:“能成亲倒是不错,能生孩子就更好了,听周师兄说,全真教的道士也可以。”
孙擎风没笑,言语间甚至带着一丝凉意,道:“末那城的城守,是个佛门弟子,信仰虔诚,一生所愿唯有普度众生。如何普度?平日弘扬佛法,乐善好施。当鬼方国陈兵白海,他便带百姓们浴血奋战,原野上白骨累累,都是他手中的佛珠。鬼方国被打怕了,趁夜从悬崖峭壁上爬上青明山,一夜间将整座城池围住,谁都没能预料到。白海总兵赵大人,正在城中听城守弘法,同样被困在其中。”
金麟儿:“青明山上荒凉得很,单靠城中百姓劳作,过冬都成问题。该如何是好?想必,鬼方武士俱非善类,定是双管齐下,同时围末那城、攻白海原。白海的军士们没人指挥,又要如何御敌?”
孙擎风:“城守有位朋友,在白海界边捡回去的,当时奄奄一息,被他不惜代价救活了。那朋友是个游方道士,具体是甚么流派,不得而知。城守只知道,道士得了怪病,极其虚弱,要按照古方,饮人血才能活,便效仿释迦牟尼割r_ou_饲虎,放血给他。城守这份心,得了回报。”
金麟儿:“道士撒豆成兵,解了困局?”
孙擎风冷笑:“道士若能撒豆成兵,何故要待在城守身边?他只晓得些炼器的法门,手上有一本缘故时候传下来的道藏,找到其中最厉害的一种功法,告诉城守和赵总兵。城守和总兵,则又将这法门告知全城百姓。百姓们热血沸腾,都想借着这法门,以两万人胜过鬼方十万大军。”
金麟儿越听越觉得发冷,连忙止住孙擎风,说:“若世上真有这法门,还打什么仗?大哥,你编故事太敷衍了,还是睡觉吧。”
孙擎风给金麟儿掖了掖被角:“你听来觉得荒谬,城守的儿子晨起时,见到城中血流成河,更觉得荒谬至极。但是,一万个人的血已经流了出来,还能如何?城守老了,他想让那道人将自己放血拆骨,道人却告诉他,以身为炉鼎的人,纵被扒皮拆骨剜心,都必须熬到印成以后才能去死,以他的能耐撑不到最后。或许,是那道人不愿好友牺牲,故意撒谎骗他?我是不知。反正,最后挺身而出的,是城守那最不成器的小儿子。”
金麟儿终于明白过来,那个道人就是狐妖胡酒,城守是孙擎风的爹,孙擎风在说他自己的故事。
这故事,孙擎风从前说过一些,但只是轻描淡写,全没有这般详尽生动,这般残酷血腥。
孙擎风带着一种过分的冷静,幽幽道来:“胡酒炼化出金印,赵将军得了印,朝夕间练成《金相神功》,我则因鬼煞侵体而重生。胡酒走了,立下两百年之约。只我和赵将军两个人,杀光了十万鬼方畜生。
“那一年,整个青明山都是红的,尸骨多到秋枫崖都装不下了。但这样的战力,是用整整一万个人的命换来的,此后再不会有。而鬼方畜生却如野cao,春风吹又生。”
金麟儿脑海中鲜红一片,震惊至极,哭都哭不出来,只觉黑暗中渗透出无尽的凉意,向上挪了挪,捧住孙擎风的脸,把他按在自己心口,道:“大哥,对不住,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给我说故事了。”
他只想把孙擎风按进自己心里,让他暖起来。
孙擎风释然笑道:“所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