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穆说着,起身穿了衣裳,他长身而立,面目冷清,整个人透出一种锋芒,一时间目光深深切过师倾涯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终于微微一哂,道:“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也许真的应该好好冷静一下……那么,我这就回万剑山。”师倾涯神情复杂地看着男子,两人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海誓山盟,也没有过大喜大悲的起伏,平平淡淡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一开始也许就是以一种尝试的心态来接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开始有了感情,敞开心扉来接纳,很普通的感情经历,甚至没有值得刻意去回想的精彩记忆,但就是这样的平淡生活,当在时间的作用下一点一滴地汇聚成江河之后,就会成为一种习惯,甚至成为生活本身的一部分,不能轻易舍弃……不过,也许是读懂了此刻对方眼中的骄傲,因此师倾涯终究没有开口挽留,眼看着千穆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出去,直到那骄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千穆走出大日宫的时候,神情说不出地洒脱自然,此时天空万里无云,正是冬日里风冷气爽的时节,他看了看微微偏斜的太阳,既而回首望向身后的建筑,一时间不知怎的,就有些淡淡的惘然之感,他想起与师倾涯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心中叹息,他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只不过是芸芸众生当中的一个俗人而已。
……
转眼间新春已过,大雪一连下了两日,寒意深浓,到处都是洁白的一片,耀花了人眼。
午后白雪寂寂,压弯了树上的细枝,不时有不堪重负的树枝被压折,积雪簌簌而下,师映川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站在窗前,看外面一天一地的银妆素裹,彼时季卿丘正拿着一本拳法一板一眼地认真看着,冬日阳光绵绵淡薄,在他清秀白皙的小脸上涂出一层暖色,片刻,男孩似是被什么难住了,嘴里念叨了几下,一面皱着眉头想了想,脸上满是坚定之色,但终是不解其意,便抬头说道:“伯伯,卿丘有不懂的地方……”师映川回过神来,就走到季卿丘身旁,弯腰去看男孩在册子上所指着的位置,接着就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说起来,季卿丘认真听着,不时地点头,天光清淡寂寥,照着两人,师映川无意间看到季卿丘眉宇间安静认真的神情,突然就想起往事,许多年前,季平琰也是这样的,在自己的指导下努力修行,一念及此,师映川心头蓦地微微一痛,正讲解着的话就停住了,季卿丘疑惑地抬头去瞧,见师映川面有怔忪之色,就连忙轻轻摇了两下对方的袖子,道:“伯伯怎么了?”
师映川定一定神,就拍了拍男孩的脑袋,道:“没什么。”季卿丘天真的黑色眼睛看着师映川,他是很聪明的孩子,就道:“伯伯是又想起大兄了么?”师映川垂目淡淡:“是啊。”季卿丘停一停,就极认真地说道:“伯伯不要伤心了,大兄一定不喜欢伯伯难过。”
师映川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为对方讲解,季卿丘还是个孩子,午后嗜睡,师映川将这一篇讲完之后,见他已有倦意,便让他去床上睡了,自己练一会儿字,不久,师映川听到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知道季卿丘已经睡熟了,他停了笔,走过去,看床上小小的身影,师映川几世沉浮,历经人间种种,对人心的掌握已是运转自如,又何况这样一个孩子,这些年早已将他视为最亲近爱戴之人,全身心地慕孺,师映川很清楚这一点,而这也是他刻意所造成的,此时男孩睡得恬静,清秀的面容与季氏的几个成年男子相似,但师映川知道,这不过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假象罢了,这张脸的真正样子,应该肖似居住在摇光城的那个男人,如此想到对方,师映川突然间浑身上下就弥漫出一层血色的雾气,宛若活物一般缠绕在身周,散发出隐而不发的煞气,他冷漠了面孔,似乎想要伸手触碰面前的男孩,但最终还是放弃了,深沉的眼神重新恢复了一副温吞如水的样子,转身回到书案前,继续练着字。
未几,门口暖帘一掀,一个高大身影进来,连江楼脸色红润,头发润泽,披着一袭软裘,他是刚泡过温泉,身上还有极淡的硫磺味道,待进到里面,见季卿丘睡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便脱了裘衣,对师映川道:“以后你我若是有了儿女,想必也是这样讨人喜爱。”师映川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连江楼,此时见到连江楼回来,那一双鲜红的眸子里就仿佛有两簇小小的火苗在轻微跃动着,显出欢喜之意,道:“你很想要孩子?”连江楼走过来,双手放在师映川肩上,道:“还好。”师映川微微一笑:“那么,你喜欢女孩还是男孩?”
连江楼俯身在爱人耳后一吻:“这个问题你不是已经问过了?”师映川笑道:“再问一次不行?”连江楼想了想,说道:“男孩罢。”师映川看到男子这模样,不由得无声而笑,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捏,唇角挂着玩味的笑容,似是在笑他太过认真考虑这样的问题,哂道:“你这人,没想到原来竟是重男轻女的老古板。”连江楼道:“并非是我看重儿子,只是世间女子大多身不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