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璀璨炫目,将朵朵白云镶上金边,天地之间云涌无际,不知通向何方,季玄婴蹲下来,神色宁静,将一串糖葫芦放在墓前,还记得季平琰年幼的时候,有一段时期很喜欢吃糖葫芦,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却从来没有给他买过,那么现在,虽然知道做什么都已经太晚,然而……季玄婴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对长眠于此的长子说些什么,却又一时无言,这样独自静静凝视,望着面前巨大而冰冷的坟墓,心下说不出地惆怅,又是刺痛,尽管神色间并不太明显,只是看上去有些郁郁,但眼中微微湿润的波光,却出卖了最真实的感受。
为了达到目的而放弃一切,抛却了生命中原本可以拥有的温暖,这样到底是否值得?季玄婴一双眼睛幽静如古潭,深不可测,曾经他一直以为自己很笃定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现在他却忽然发现,也许另一个答案比起想象中的,还要更为沉重。良久,季玄婴微垂了眼睫,起身向远处走去,就像他悄无声息地前来那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去,风中,花香醉人。
……
时间的河流总是按部就班地向前流淌,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而人总是最擅长遗忘的动物,当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逝去者的亲友还会为其伤痛之外,其他人很快就会将这些事情遗忘,当进入冬季后的第一场雪落下时,季平琰的死亡所带来的影响已经被彻底冲淡,承恩宗的一概内务也在第二代宗正师倾涯的主持与长老白缘的辅佐下,迅速恢复了正常。
季平琰的葬礼过后,纪桃便与向游宫离开了,继续过着两人隐居的日子,而已经成长为一个俊秀少年的梵兰督作为季平琰的幼子,在父亲去世之后,依旧留在承恩宗,由叔父师倾涯照顾,师倾涯怜他自幼失了生父,现在又失去父亲,长姐也不在身边,身世孤苦,不免越发疼惜他几分,让梵兰督与其未婚妻、白缘之女白染堇居住在白虹山,时时照拂。
这一日午后,师倾涯在书房整理出几本剑谱,命人召了梵兰督前来,将剑谱交到侄儿手上,嘱咐他勤加练习,又勉励了一番,才让梵兰督回去,一时师倾涯回到自己房中,上榻打坐,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师倾涯睁开眼,起身倒了水喝,既而就去书案前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不一会儿,师倾涯刚写完信,用嘴吹干墨迹,忽有人自外面掀帘而入,一面说道:“……我刚刚练剑回来,就听下人说,你早就从书房回来了。”师倾涯‘嗯’了一声,继续吹着信纸,那人来到他面前,将手中长剑放在一旁,看一眼他手上的信纸,问道:“给谁的信?”师倾涯随口道:“给父亲的。”那人顿了顿,才又说着:“信里写的什么?”
师倾涯也没有什么可瞒对方的,就直接说道:“无非是宗门内的一些事情。”那人静默了片刻,嘴唇抿起弧线,既而道:“就没有谈别的了?”师倾涯抬起眼皮,入目处,是千穆清俊的面孔,师倾涯继任宗主之后,作为他的情人,千穆自然也就长期留在了承恩宗之内,此时师倾涯听到对方这样问,就不由得皱了皱眉,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道:“什么意思?”
千穆看着他,目中忽地精光大盛,沉声道:“我的意思是说,除了一些所谓的正事之外,难道你就没有在信里与你父亲提到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你我之间的……婚事?”
“婚事?”师倾涯不由一怔,脸上顿时露出意外之色,千穆见其如此,面容就变得微微冷峻起来,他定定望着对方,目光锋锐,紧接着突然就笑了一下,却就此有一道无形的压力渐渐生成,他沉默了很长时间,才目视着男子,漠然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整个人根本没有什么情绪,但事实上这一眼当中却包含了十分繁复的信息,表达出了很多意思,只听他慢慢说道:“二郎,你和我在一起已经多少年了?你自己算一算。”一说完,千穆随即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我们在一起已经很多年了,难道你希望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一直做情人?保持着这种不知所谓的关系?”
听到这里,师倾涯的眼神终于有些变化,他把写好的信放下,起身道:“好好的,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
千穆听了,微微一哂,他本不愿以此应对,但此时心躁不已,有怨气相冲,却也容不得他再一味地沉默下去,就沉声说着:“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提起我们的婚事了,但你却总是推脱着,说还没有做好成家的准备,那么,现在我想知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一个决定?一年,两年,还是更久?哪怕三五年甚至更长一些,但你只要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也好!”
师倾涯顿了顿,既而皱眉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好么?”千穆蓦地失笑,虽然好象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此时他这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