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左优昙心中思绪微乱之际,师映川已坐起身来,手肘随意支在小几上,拿了茶壶往杯子里续上茶,呷了一口,这才做了个手势,示意左优昙过来坐,左优昙便收拾心情,走上前去,却没坐,而是捡起了掉落在榻上的一支黑色簪子,然后就用五指梳理着师映川长及臀下的青丝,那丝绸般的触感,淡淡清香,仿佛仍是旧时的光景,师映川眯起眼,道:“我记得年少时,你一开始都不会为我梳头,还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渐渐做得顺手。”
左优昙听他提起当年,不觉就微笑起来,那瑰丽的发丝在他指缝中轻轻流淌着,比最华美精致的丝绒还要柔顺得多,他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表情就此显得分外柔和许多,说道:“那时候什么都不会做,时间长了才慢慢好起来。”师映川笑了笑,清澈的目光移向窗外,道:“你自幼锦衣玉食,是一国太子,从前都是被人服侍着,又哪里会伺候人。”
两人说着话,左优昙熟练地将大把青丝挽成髻,简单中自有一番随性的别致之意,然后用那枚黑色簪子牢牢固定住,师映川让他坐下,略说了几句闲话,便谈起正事,两人正说着,有人进来,双肩宽厚,身着碧色罗袍,两袖垂广,整个人看去雄姿英发,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迎面就给人以巨大的压力,正是连江楼,他进来之后,黑色的眸子微微在左优昙身上一掠,但并没有就此释放出什么惊人的气势,然后就看向师映川,不过并不曾开口,随即就在一旁自顾自地打坐,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师映川看了一眼闭目打坐的连江楼,一直都是慵懒之态的身子似乎坐直了些,眯着眼睛笑了一笑,就继续与左优昙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一时说罢,师映川起身,对左优昙道:“走罢,有新送来的玉罗酒,一起喝两杯,算是给你接风。”左优昙目光扫了一眼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低声应了,两人便一起出去,到了外面,师映川以手抚额,道:“他就是这个样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左优昙垂目淡淡,道:“我明白。”师映川叹道:“他如今连碧鸟都不大能容,更何况你……这几年他性子越发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平时去碧鸟那里坐坐,虽然回来不至于给我看脸色,但也看得出来他不高兴。”左优昙凝注于对方,静静听着这邪,他对师映川极是熟悉,岂能感觉不到师映川在感叹之余,心中那一份欢喜自足?换句话说,也许这就是甜蜜的抱怨,只不过当事人自己还没有察觉罢了。如此一想,左优昙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兼之又听着附近树上一阵阵鸟鸣,不禁就有些难以掩饰的心烦意乱,遂自嘲道:“看来我的确很碍眼。”
师映川听了,将目光投向那双漂亮的眼睛,有些意外地看着对方,左优昙也发现自己的语气明显尖刻,就有汹意,想说些什么,但又说不出,尴尬而莫名地心塞,这些都一一交织在一起,酿成名为苦涩的酒,此时此刻,只有自己在品尝,一时间左优昙看着地面,沉默不言,他并不是真的无欲无求的人,随着年纪渐长,也就更重感情,对于师映川的占有欲也就随之膨胀,虽然有理性制约,大体上都能处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但终究偶尔也会失控,这是人的本性,不可能真正抹灭,只不过心知不该也不能如此,所以时时警醒自己罢了。
一时间气氛就有些促迫,须臾,左优昙开口道:“其实……”话刚说了个开头,师映川已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左优昙还待解释些什么,却见师映川红眸幽幽,看不出什么明显情绪,但熟知他的左优昙却已知道,这个话题已经到此为止,不宜再继续下去,这一下,就将他一切的言语都重新打回了肚里,这时师映川却抓住他的手,道:“走罢。”
一时却是到了书房,两人坐下,师映川命人上酒,整治几样佐酒之物,如此相对坐着,师映川拿起酒壶,阻止了左优昙想要为他斟酒的动作,自己动手,为两人都满上,他抓住酒杯,轻声道:“这么些年过去了,很多人,我亲近的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都死了,而我,还活着……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也是世间最无法扭转之事,很多遗憾,很多追悔,幸而到如今,你却是还在我身边,这值得庆幸,也值得这一杯。”
说罢,师映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既而拿起杯子,杯里的酒是满的,他这么一拿,顿时酒杯微微一晃,就洒了那么一些酒液出来,原本以师映川的修为,他的手稳若磐石,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偏偏确实就发生了,而师映川却是浑若不觉的样子,仰头饮尽了杯中酒,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