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了却君王天下事,衣锦还乡无遗恨。可是又何曾想到,披甲归来时,等待他的却是寒宫一座,故人贰心。好一番世事无常,人事多艰!他早已经习惯了蹇宾在身边的日子,若是此后再不能得见,他浑浑噩噩的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天寒地冻,手中握着的千胜却蕴发着薄薄的热度。此剑还是蹇宾所赠,随着他征战杀敌,从未放下过。此时握着它,竟恍如握着蹇宾温热的手。
齐之侃抚着宝剑,一瞬间心绪起伏。他向来不信什么天命,自己的命运还是要自己掌握才好。可是如今,却也有些动摇,难道这世间,真的有所谓天意,终归要循着自己的轨迹前行,哪管当事人痛彻心扉。
遖宿王宫中,虽才是初冬,但银炭却烧的极旺。
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如土,若不是还有微弱呼吸,几乎已是个死人。
毓骁坐在床边伺疾,怔怔地看着自己正陷入昏睡的王兄。
曾经那个英武不凡,顶天立地的遖宿好汉,如今竟这样虚弱的缠绵病榻。
毓埥在晏州与齐之侃交战,受了暗伤,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宫中,又惊闻陵光已经葬身火海的噩耗,登时一口鲜血喷出,人便倒在地上。
宫中一时大乱,毓骁命人延请了最好的医丞,又亲自背着毓埥来到寝殿。
医丞诊后,却满头大汗告诉毓骁,毓埥内伤颇重,又怒火攻心,加重了伤势,此时已经损了心脉,却是···不行了。
毓骁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毓埥的寝殿。他的王兄,明明正值壮年,还有着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竟然就这样倒下了?
他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
毓埥此刻醒了过来,挣扎着抬起手来,指了指桌子。
毓骁忙回过神来,为他倒了一杯水,又喂他喝下。
毓埥喝了水,神志清明了一些,便不愿再躺下,而是让毓骁拿了垫子,靠在床头上。
毓骁问道:“王兄,你有没有好些?”
毓埥示意他坐在床边,道:“阿骁,为兄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我们的母后,他说不多日,便要来接我了。”
“王兄!”毓骁闻言有些着急,这个梦,也太过不吉利了。母后已经去世多年,要怎么来接王兄,难道是接他去那不归之地吗?
“梦都是相反的,母父定是要保佑你快些好起来。”毓骁勉强笑道。
“我的身子,怕就是不行了。”毓埥看着他:“若我去了,你一定要做个贤明君主,知人善任,亲贤臣,远j,i,an恶···”
毓埥还未说完,毓骁却急切打断他:“王兄不过是受了些伤,好好将养些日子,定会好转,遖宿还指望着王兄开疆拓土,称霸天下。王兄壮志未酬,为何说如此丧气的话!”
毓埥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会儿气息,方才平静道:“纵然再是英雄好汉,在死生面前,也半点做不了主,又何须再自欺欺人。”
毓骁的眼眶刹时便红了,看着毓埥,想要规劝,却发现此刻已根本没有什么话可劝。
“阿骁,你我兄弟一场,我身为兄长,总觉得可以庇佑于你,因此倒养成了你有勇无谋,急躁冒进的x_i,ng子。今后没人再看着你,你须要时时自省才好···”毓埥话未说完,又觉气力不支,只得靠在软垫上,阖了眼睛平息。
“王兄。”毓骁站起身,跪在床边:“全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因为我,你又怎能身受重伤,你惩罚我罢!”
过了许久,毓埥才蓄足力气,唤他起身。
他也有愤慨,有责备,以及不甘,但是发生的事情却不可逆转。况且,如今的局面,他也要承担最大的责任。
他教弟无方,不忍苛责,致使幼弟毫无心机,亦无德才。他驭下无术,使得朝中臣子有了贰心。他更是枉为一国之君,竟连心爱之人也保护不了。
握了握枕边一抹紫玉琉璃的额饰,那是陵光留下唯一的纪念了。
“阿骁,你下去吧,好好跟着长史学习王政之道。”毓埥有些艰难出声道。
“是!”毓骁压下心头的伤感,命宫人进来服侍,自己缓缓退了出去。
走到宫门处,回首只见层层纱幔中,毓埥孤零零的靠坐在榻上,抬头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毓骁只觉得眼中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怎么就走到如今的地步了?
明明今年春天的篝火节上,他还祈愿王兄能够长命百岁,祈愿遖宿能够长治久安。
钧天,毓骁咬着牙,心中恨透了启昆,恨透了齐之侃,更恨透了慕容离,若是没有这些人,他的王兄,怎么会变成这样?
若是···若是毓埥真的去了,他要这些人一个都不得好死!
毓骁压住满腔愤懑,急匆匆地向外殿走去。现在的遖宿,需要一个人支撑起来,那他也就要为王兄分担重任,当下之急,是怎样稳定住国内的局势,将战败的损失降到最小。
暮冬之时,公孙钤一行终于到了淮西郡。
公孙钤还是很小的时候随父母来到祖籍地祭祖,居住过一段时日,记忆早已模糊,因此对淮西也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陵光却是第一次来到天璇的其他郡县,却觉得新奇不已。
淮西位于天璇南部,气候温暖,隆冬时分,树上依旧有青绿之色,河中浮游着北来候鸟。
公孙钤带着子辰寻了一处宅邸,暂时将众人安顿下来。
陵光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