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楼栋抬头,时候算早,浅浅的烟色的天幕,一帘滢滢然的雪粒。撒盐空中差可拟,好个古人诚不欺。几粒看中李鸢的,加了定位似的御风直往李鸢鼻尖上扑,“您说的都对。”李鸢不留情分地拂掉捻化,低头笑笑。
“行吧那就……没什么废话了,有问题再给我电话,我祝你新年快乐马到成功。”
“嗯,谢谢班主任。”
中规中矩地道谢说再见,没好意思说同乐。
嗖嗖凉的北风巷里低徊,李鸢去菜场买了锅贴豆脑,拎着去敲彭小满租屋的房门,叩了两响没人应,便熟门熟路地去抠他家花盆里的备用钥匙。捅进锁眼拧开,屋里黯黯的,一楼难免的s-hi冷,一片无声。果不其然那头猪崽子就压根儿没醒,枉李鸢昨儿跟他说八点八点,他好好好好好。好个屁。
闭气儿,蹑手蹑脚刚进他屋,李鸢就给那床富贵菊被面儿晃了下眼。李鸢原前就看见了,嘲他说少侠你品位挺复古,彭小满回他一脸的大胆放肆,紧接着说,这也是我n_ai嫁妆叫的确良,你还得管他叫大爷。彭小满觉正熟的不知今夕何夕呢,被沿上头单露出一撮蓬乱的黑发,一整个儿蜷身侧卧在被窝里。
一个据说挺缺失安全感似的姿势。
李鸢在他书桌上搁下早点,朝手心哈了口热汽,反复揉搓到微微有了热度,才走过去剥开了点儿被沿,往他额头上一盖。下手轻,没醒,往下挪了一寸贴上他暖暖的鼻梁和眼皮,才感到手心里的微微颤动,是被他眼睫轻轻搔刮的感觉。李鸢突然就觉得情境可爱,没忍住,弓腰在他睡粉的脸上印了个吻。
结果一嘬就醒。彭小满睁眼瞪出个欧双,蒙了两秒,张嘴就是口迷人的烟酒嗓:“卧槽你怎么进来的?!”
“我飞窗户进来的行不行。”李鸢搁床沿上坐下,一脸的关爱智障人人有责,“走门,花盆里有钥匙。”
“……”彭小满坐起,耷拉着眼皮儿搔搔鼻尖,搔搔后背,又撩开保暖衣搔搔肚皮,舔了个嘴巴问:“现在几点?”
“差不多中午十二点。”
彭小满张嘴,瞄了眼窗户,立马伸手要去摸床头的手机。
“行别墨迹快起。”李鸢抄起他床位的羊绒毛线往他头顶上一盖,“才八点五十。”
“我特么!”彭小满一声慨叹,摘掉毛衣咕咚倒回床里,扯起被子又往脸上一罩:“大寒假的不到十点就叫人起床你丧不丧德?”
“哎我靠,我昨天跟你说了八点。”李鸢不留情地掀被子,深得他妈原先叫早的真传:“谁跟我说寒假打算六点中爬起来听听力背单词的?”
“我以为是。”彭小满翻身拿后脑勺冲着他,“那话我觉得可能是狗说的。”
“……”
彭小满着实心虚着在,听背后半天没动静,就睁开一只扭头望,看李鸢环臂站在床边,无语的够呛,耷拉着眼皮儿不响。敌不动我不动,彭小满扭回去接着闭眼不吭声。李鸢叹口气儿,弓腰掖紧他被子,轻轻拍拍他屁股,低声说:“那十点来叫你,再赖抽你,房门关么?”
就一个不痛不痒的小妥协,都叫彭小满久违地很心动,脸一下子就在被窝里红成了狗。他立即翻正,咬牙掀被子一猛子坐起:“起!替朕更衣。”
“劝你老了别起这么猛。”似乎在李鸢预料之内,李鸢把他毛衣翻回正面丢给他穿,笑道:“容易脑溢血。”
“盼我点好就跟要你命一样。”彭小满哆哆嗦嗦地把头往领子里塞,费老大劲儿,还不忘冲李鸢竖个中指。
“哎唷。”李鸢皱眉拽他手:“洞穿错了。”
林以雄挺讨仇静爸妈的喜欢,一面而已,就敲定了所有的林林总总事宜。俩老人没什么要求的,只两点,有了就尽快了事,二婚就不必张扬。林以雄满口应好,像受了恩赐,为此提前了领证的日子,昨儿就去了民政局盖章。李鸢一从渠山镇回来,就被叫去了两人准备的饭局,和上次差不多的状况。只是上次,林以雄还只是李鸢的爸爸,这一次,他还是仇静名正言顺、受法律保护的丈夫。
一段时间消化,李鸢特别平静地去接受事实,不愿形成明显的对立。仇静给他夹菜,他都吃,都说谢谢;仇静恭喜他保招过了利大初审,送了他只西铁城的休闲表,李鸢略吃惊,但也收下了;仇静犹豫很久才表达了自己希望被李鸢接受的想法,李鸢点头;表示了希望李鸢和林以雄的父子关系不因她而变僵的意思,李鸢虽然没点头,但也说了,跟您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回过头想,李鸢还是挺庆幸挺感激的,感激林以雄没饭桌上就逼着自己管仇静叫妈。再怎么自我疏导,也还做不到那种程度。
菜市场家豆腐脑的辣椒酱堪比化武,彭小满快速地更衣洗漱系上围巾,匆匆忙忙就着纸碗喝了两口,呛得眼珠子没蹦地上。李鸢倒水顺气儿,搁他背上拍出套天山六阳掌。
林以雄三十儿值全班,委婉地问李鸢要不要去仇静过年,李鸢想都没带想,拒绝。小满n_ain_ai定的是年初二回的火车票,彭小满劝他再陪他爸几天,老太太谤:你爸最近吃喝都香呢,少指望我晚回两天你就寒假在家野,回去瘦一点儿看我怎么收拾你。原本一个人过年这事儿,咋想咋苦逼,现在再看,苦逼依旧,但惨中带酷,挺可圈可点的人生经历。
俩人过三十儿,该守的习惯得守,春联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