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女郎作的谜,怪不得如此难猜。”
“这话怎么讲?”
“女儿家的心思,你我男子如何猜得到?譬如我家的那位,今日爱菊,明日爱梅,后日就突然锄尽园中花草,阴晴不定,委实愁煞了人。”
众人议论纷纷,中年人眼看灯前聚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些不耐烦,道:“郎君究竟射是不射?若是有心射虎,请现在说出谜底,射中了,我有厚礼相赠!”
“老儿,什么厚礼,借耶耶看看来!”
“就是啊,别人家的灯都将礼品放在明眼处,只有你这里藏着掖着,莫不是把家中的由虎子拿来了?”
几个浪荡子大笑,由虎子也就是夜壶,其中一人不开眼冲着履霜色眯眯的道:“若是这位小娘用的由虎子,倒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嘴巴猛的一痛,唇角流出血迹,连门牙都掉了两颗,他身旁站着两人立刻大怒,道:“谁,谁动的手,站出来!”
啪啪!
又是两声,同样的血流满面,牙齿掉落,三人耳鸣阵阵,捂着脸跟见鬼似的瞧东瞧西,却不知谁人下的挥手。另外两个站在后面的浪荡子也都吓得面无人色,他们看的清清楚楚,确实没人接近,可不知怎么的同伴就受了伤,莫非闹鬼了?
“走走,快走!”
几人互相搀扶着惶恐离开,人群中不知谁大声嘲笑道:“记得回家用你阿母的由虎子净净嘴脸。”
围观的人们齐齐大笑,这些浪荡子在灯市里游逛,虽然忌惮市口的衙卒,不敢惹出大的祸事,但时不时的出言调戏妇人,耍横强取灯谜的礼品,最是惹人厌,被惩治一番,实在大快人心。
履霜知道是左彣出手教训的他们,感激的对他笑了笑,心中暖意如春,不过也在暗暗自省:今夜不该梳妆打扮的,早知灯市浪荡子众多,低调一些才不会给小郎招惹麻烦。
徐佑没理会身后的纷扰,凝神思索眼前的灯谜:“射《易》中一卦……《易》中一卦……”
四书五经里《易》经最难通晓,怪不得这个灯谜挂出来这么久,竟然没人能够射中。徐佑沉吟时,又有不少士子自恃才高,抢先说出谜底,却无一例外,全部折戟沉沙,羞惭退去。
眼见无人能中,中年人得意之极,道:“此乃上元第一瘦辞,谁若射中,我愿奉上三万钱为贺!”
“哇!”
“三万钱!”
“我……我来,我来!”
“鲁狗儿,你知道蠢字怎么写吗?还来射文虎,射你的大头鬼去吧!”
“鬼……鬼射不中,这个,这个谜不难……”
“哎哟,来来来,各位让一让,请鲁狗儿给大家涨涨见识!”
一个瘦弱的年轻男子从人群中被推了出来,看眼神和说话时的神色,应该智力上略有缺陷。果然有人笑问道:“阿狗,你母亲允你出来观灯吗?”
“我……我母亲她咳的厉害,床上都是……都是血,没,没力气管我的。”
又有人斥道:“阿母得了重病,你不在家伺候她,还有心跑出来玩?”
鲁狗儿急了,道:“我,我不是玩……我要猜中了这个谜,三万钱给她,她的病就会好了!”
又是人人哄笑,无不在嘲讽鲁狗儿异想天开,与其盼望着三万钱砸到头上,不如到城隍庙求签来的容易。
徐佑招招手,道:“你过来!”
鲁狗儿指着鼻子,道:“我?”
“对,叫你呢,来我这里!”徐佑笑的温和,道:“咱们探讨探讨谜底,说不定真的射中了呢!”
“好!”鲁狗儿急忙跑到徐佑身边,嚷道:“我猜是个……”
“嘘!低声!”徐佑哄着他道:“悄悄的说,免得别人听去!”
鲁狗儿赶紧点头,嗓门压的几乎听不到声,道:“我猜是个狗!”
他不识字,只知道名字叫鲁狗儿,所以天底下跟字有关的,除了鲁,就是狗。画上那玩意他见过,是羊,可谜底肯定不能这么简单,他的脑子还特地转了个弯,说不定是一只狗装成了羊的样子呢。
徐佑沉思了片刻,道:“狗啊,应该不是,因为易经里没有狗卦。我猜是‘兑’……”
“兑?”鲁狗儿抓抓头,道:“有这字吗?你可别蒙我!”
他十分狐疑的看着徐佑,徐佑微笑道:“你看我像是坏人吗?”
鲁狗儿赶紧摇头,道:“不像!我又不傻,你要是坏人,我才不跟你说话!”
“那就对了,相信我,跟掌柜的说,你猜的谜底是‘兑’卦!”
鲁狗儿犹豫了一会,显然觉得徐佑不比他聪明多少,但不好直说伤他的心,勉为其难的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
徐佑猛一击掌,故意大声道:“厉害,鲁兄弟大才,我所不及,甘拜下风!”
先前他们的对话没人听到,这会听徐佑对鲁狗儿赞不绝口,还以为真的发生了奇迹,一个个翘首期盼,争着瞧热闹,看看这个十里八乡有名的鲁傻蛋能不能射中文虎。
鲁狗儿走到中年人面前,支支吾吾的道:“掌柜的……我,我猜是,是‘兑’卦!”
中年人一愣神,满脸惊讶,竟半天没有言语。其他人看出端倪,也都吓得不轻,先前出言戏弄鲁狗儿的人犹自不信,问道:“掌柜的,你说话啊,鲁狗儿到底射中了没有?”
中年人站起身,伸手揭下灯壁上的画,里面赫然写着一个字“兑”。
“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