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宏,你在看什么?”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问着身旁的小伙伴,王宏在镇子上是个出了名的怪人。孤僻不合群,又生而克死母亲,是同龄人排斥的对象。可王宏自得其乐,乐得清闲。只有这个男孩总是跟在他身边,王宏也不赶人,把人当成小弟使唤。
“我在看奇迹”王宏望着海天交接的远方,一身粗衣麻布不掩超凡气度。男童只觉眼前之人比镇长还高大厉害。
“奇迹?什么奇迹?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男童四处张望,探头探脑,一脸茫然。
王宏呢喃道:“三百岁即成金仙,旷绝古今,天地气运所钟,无量造化所成。不想我东皋还来得及目睹这一幕。”
男童愈发茫然了,王宏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可他很快不再纠结这些了。因为一道宏大的光柱贯通天海,天地间不断激荡着天音钟响。南海之水澎湃翻涌,无数水族冒出头来,恭贺飞升之喜。
“好漂亮!是仙人,一定是南海上的仙人,阿宏。”男童转头,就见王宏跪在地上,面向南海。郑重地行了一个三跪九叩的大礼,孩童白皙的肌肤被叩出一道红印。
“师尊,弟子不孝,只得在此拜送一程,师尊珍重。”
东皋恍惚间想起了前世,那时的他还没穆瀛桓腰高,兴冲冲地抱着自己第一次炼制成功的小剑给师尊看。他信心满满地以为师尊必然会夸奖他,师伯都说自己天赋极高,第一次就能炼出这样的剑器实在非凡。
可是师尊只冷淡地瞥他一眼,甚至没有看那把剑第二眼,淡淡道:“不务正业,你的剑练完了?”
他怕师尊生气把剑背到身后,好像这样师尊就看不到了,怯怯地说:“练完了,三千七百下,没少一下。”
“那就再加三千”
“是”
小小的孩童枯燥地挥着手中的剑,一下又一下。龙门山脉的云台真冷,东皋连手都酸软地抬不起来,可身子还是冰冷的。
这里真静,东皋放眼四顾,一个活物都没有。他不敢和师尊说话,也不敢离开云台。一下、一下,天地间静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一把剑。
当时的他尚不明白师尊的用意,初学之时最忌三心二意。或者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太心高气傲了。他自信自己可以面面俱到,博学广闻,样样j-i,ng通。他开始阳奉y-in违,用尽一切时间学习其他的东西。阵法、符箓、炼器……只要他能找到,他就会学习。
他决心向师尊证明,证明自己是对的,证明自己是不同的。
事实上,随着他年岁渐长,修为愈深,他确实做到了。但令他失望的是,穆瀛桓开始闭关。十年、二十年,穆瀛桓闭关的时间越来越长,原本就清冷的人变得更加淡漠。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让他停下前进的脚步,重云天阙不能,他这个徒弟也不能。
既然师尊不在意他这个弟子,那他又何必再有顾忌?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分心他顾,这个世界如此曼妙,仅仅剑之一道又如何能够满足得了他?长天师伯的小动作自以为隐藏地很好,实则早被他察觉。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不在乎人命,只在乎人命能够给他带来什么。
长天的所有试验进度被他尽收眼底,他暗笑他的愚蠢,如果我来的话……是啊,我为什么不亲自动手主持呢?以人为剑灵,人剑合一,这是多奇妙的事情啊,只有他才能让这个设想成功。
东皋向长天摊牌,以此为要挟,让长天全权听他指挥。他重新推衍炼灵阵法,实验了一次又一次,寻找契合度最高的人和剑。不知多少x_i,ng命丧于自己的手上,可他心中毫无波动,只有他的道,他的目标。
当他再次抓住一个修剑道的散修时,正碰上了那个人。那个人那时还不叫六爻,严格算来,他是他第二个师父。尽管东皋天资卓绝,可道法j-i,ng妙高深,寻常人穷极一生也难研一道,何况天地万法?
重云天阙典籍不缺,可一门剑修少有人j-i,ng研,无人指点,东皋又限于修为,至多粗通。难以修至大成,更不用说灵活运用了。
就是六爻的指点,真正让东皋打开了道法之门,从此触类旁通,各道信手拈来。可也同样让他走上一条不归路,他终于将手伸向了同门。
那些鲜血,x_i,ng命,铺就了一条康庄大道,甚至他的师尊同样是一块踏脚的基石。
“东皋,为何不去追?”六爻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看着一片混乱的东海,空间裂痕蛛网般密布。
“明虚道尊就快来了,此时还不宜与圣地起正面冲突。”东皋收剑,头也不回地离开。
“东皋”,离开的脚步一滞,“如果你下不了手,那本君就只好亲自动手了。”
东皋以为自己可以把穆瀛桓视作等闲,如同每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一样。可他知道不行,那是他的师尊啊!他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师尊赞赏的微笑而已,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身不由己了呢?
一只冥冥中的手,推着他沿着既定的轨迹向前,不能回头,不能反抗。
终于他明白了,天地为棋盘,他这个棋子要想跳出棋盘,唯有一死。能让他死的只有齐云霄,于是他逼死了明虚道尊,又放出了妖皇,是要让齐云霄恨他。
却让萧潇逃出掌控,让齐云霄发现端倪,又放他全身而退,离开十万大山。因为他知道,时机未至,齐云霄还杀不死他,他也还不能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