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杀神一身血渍,刚刚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穆元佐这个文弱书生看着席君买既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居然不敢在语气当中带上一点点的不悦或者恼怒。
他是真的害怕……
席君买嘿嘿一笑,看了众署官一眼,无人敢与他对视,皆将头不自然的扭开,瞅着别处。席君买将穆元佐拉开两步,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大总管说了,若是穆使君高风亮节,不欲分沾功劳,他定然心生向往。不过大总管乃是义气仁厚之人,怎能独占这天大的功劳?穆使君越是推辞,他就越是仰慕,越是要抬举穆使君一番,让您的资历愈加丰厚。要知道,刺史之上,可是还有三公九卿,还有三省长官,还有内阁学士……他便会向陛下谏言,说此次剿灭顾家的行动,是获得了穆使君的肯和帮助,是穆使君将一众署官瞒着,不至于使得消息走漏,这才能够将顾家贼子一网打尽……”
穆元佐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这个房俊大抵也是清楚剿灭顾家之后将要面对的困难局面,简直就是天下共讨之!是以,就想要拉上我这么一个垫背的,替他分担一点火力吧?
说起来,一个上州刺史,勉勉强强也够资格背黑锅了……
可是,凭什么!
老子当上这么一个苏州刺史的官职容易么?
穆元佐当即又惊又怒,愤然道:“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他房俊这也太无赖了吧?此时与本官根本就没有半点关系,为何要将本官拖下水?”
席君买干咳一声:“这个……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个功劳简直就是立国之后的第一大功,多少人想要沾边沾点福气都沾不上呢,怎么能说是拖您下水呢?”
他也觉得自家大总管这事儿办的不太地道,明显是欺负老实人啊,谁叫这个穆元佐没背景没靠山呢……至于房俊此举的用意,他是猜不出的,也懒得猜。
大总管叫干啥,咱就干啥呗,问那么多作甚……
穆元佐脸色阵青阵白,迟疑了一下,问道:“没有回旋的余地?”
席君买摇头:“大总管说一不二,绝对没有!”
穆元佐咬牙切齿,愤然道:“随你们的便,爱咋咋地吧!”
一甩袍袖,愤怒的转身离去。
真是天可怜见,怎么就遇到这么一个棒槌?
想想自己将要被天下世家门阀一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穆元佐就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万分后悔花了大钱、搭了天大的人情谋求了这么一个烫手的官职……
这倒霉催的,还让不让人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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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大雨下了三天,才渐渐歇止。
只是雨势虽歇,却并未完全转晴,天空依旧如铅坠一般阴沉,雨滴淅淅沥沥,犹未断绝。
顾家的惨案飞快的传遍江东,渐渐向江南一带传递。
只是与想象中的哗然震惊不同,江南各家士族出乎预料的尽皆保持沉默,只是不知因忌惮于房俊的强势,亦或是因为顾家牵扯到前隋余孽的阴谋翻乱之中,唯恐惹祸上身……
整个长江以南,宛如被恐怖的气压笼罩。
便是往常行走各地最是喜好传递消息的商贾,这次都噤若寒蝉,老老实实的做买卖,老老实实的交割货物收取银钱,将自己的嘴巴贴上了封条,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祸从口出的道理,谁都懂。
往常商贾们喜欢在做完买卖之后聚在一起交流一下各地货物的价格商情,顺带着谈论一番各处的风土人情坊间趣事,来了兴致,便是朝廷大事也会针砭一下。大唐风气开放,可不仅仅是指男女之事的约束宽松,便是政治氛围也极是自由,只要不去愚蠢的咒骂皇帝,大抵是没人管的。
较之“文字狱”“因言获罪”的某朝,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存在。当然房俊不会同意这种说法,言论自由也要有个限度,那就是必须在“政治正确”的前提下。社会舆论需要引导和管制,否则若是任意妄为,百分之一百会被别有用心的挑拨利用,届时政局动荡、社会矛盾加剧,倒霉的还是那些叫嚣着“言论自由”的老百姓……
但是现在的形势,谁敢多说一句?
就算不提顾家,可谁能保证自己说出去的话就不会被引申揣测,然后上纲上线?
朝廷或许不会管你怎么说,但是没看到那些世家豪族各个都憋着一股劲儿,就等着一个宣泄口的出现,好搞出一番大事情来?
这时候谁撞上刀口,那纯粹就是自己找死……
房俊将顾家的罪证送往京师的时候,也意外的接到了一份上谕。
骈四俪六的话语看上去很美,但是房俊这个棒槌根本看不懂。若是单纯的修饰词汇还好一点,捋一捋也大抵能都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是涉及到用典之类的成语,立马歇菜……
这份上谕当中出现了很多生僻的成语,比如“及瓜而代”,比如“鼻垩挥斤”,比如“陂湖禀量”……看得房俊一阵懵圈。心里暗暗咒骂,不知是哪个马屁精为了在李二面前讨好卖乖,将一份上谕写得这般晦涩难懂。
中文是最美的文字,这一点房俊毫不怀疑。
你若是再私下写文章的就算再怎么卖弄文采、对其辞藻都不为过,可这是上谕啊,是要明天下给天下人看的,你弄的这么华丽隐晦,有几个人能明白?
房俊暗自留心,以后有机会定然要想李二觐见,但凡是这类事关重大、又或者牵连甚广的文书,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