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基点点头,脸上有种与年纪不相称的沉着和冷静。
“哼他那点心思,我当然知道。二叔被贬到乐安州去以后,其实不大安分的,不过龙困浅水,他折腾不起多大的浪来了。三叔也惦记着这个皇位,可他比二叔还要不如主意都打到我这个不管事的皇太孙身上了,黔驴技穷。”
那青年嘿嘿笑道:“怎么说殿下不管事呢,如今在皇上面前,殿下可比太子殿下说话还管用呢。”
朱瞻基叹息一声,又脱去小衣,扩了扩胸,便裸着身子走向盛满热水的大木桶,说道:“祖父一向不喜欢爹爹,如之奈何还好,幸赖杨旭解缙杨荣黄淮等一干人竭力坚持,这皇位才没旁落人家。”
那青年乃是朱瞻基的贴身太监,名叫陈芜,后来朱瞻基登基为帝,赐他名姓王谨,宠信一世,隆恩不减,乃是他自幼的心腹之人,所以两人无所不谈。
听到朱瞻基这番话,陈芫道:“殿下,臣子嘛,勤于王事,乃是份内之事,赵王殿下虽然不怀好意,可是那道理却是不假,杨旭未及四旬,已位至国公,他这国公可不是袭爵而来,而是屡立功勋亲手挣来的。
殿下,您别看他毁誉参半,可是他能做出这么多大事来,手里没人没权,能成么太子地位岌岌不保的时候,就只有他能力挽狂澜。太子仁厚,一旦登基,必厚待杨旭,杨旭如今已掌握半朝之力,来日权力之大,不问可知。多年经营下去,树大根深。
等到殿下您登基称帝的时候,杨旭已是五朝元老,门生故旧遍于朝野绝非一句空话,这样一个人,若是j的,自然是朝廷大害,若是忠的,也是大大的不妥。人臣三大忌,功高震主权大压主才大欺主,对为君者来说,何尝不是如此,这样一个人物在,纵然他无野心,满朝文武却怎么看呢他们眼里还会有九五至尊的天子么”
“住嘴不可诽谤大臣”
“是是”
陈芜连忙答应,但他自幼侍候皇太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比皇太孙跟爹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彼此感情深厚,听得出皇太孙并未真的生气,所以并无惶恐之色。
朱瞻基撩了撩水花,缓缓坐进水里。水很热,一般这个年轻的孩子很难耐得了高温,他也不例外,但他还是咬着牙坐了下去,热气翻涌,他那种还带着些稚气的脸立即变得红通通的了。
朱瞻基咬紧牙关,将热水往肩上撩了几下,渐渐适应了水中温度,才靠向桶边,陈芜马上将一方叠起的大方巾放在朱瞻基身后的桶缘上,朱瞻基就势一枕,长长地呼了口气,这才淡淡道:“君父之势,不可欺不可辱,孤还不知道么孤自有分寸,你以后切不可妄加议论”
第996章春天里
这个冬天,一如往年,无边落叶,万木萧萧。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塞北猫冬的人少了,整个北方都忙得热火朝天,忙着杀人的,忙着逃命的,忙着争权的,忙着夺利的
夏浔从豁阿夫人的营地离开不久,从瓦剌部落赶来报信的人就到了:大明数路大军已经赶到他们的驻地八河,把他们几大部落留在那个最好的冬季驻牧之地的老窝都给抄了。
瓦剌诸部首领闻讯大惊,哪还顾得与鞑靼继续较量,仓惶回师,便赶回瓦剌。把秃孛罗和豁阿夫人此前就已从夏浔口中知道了确切消息,听闻老巢出事,他们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们都清楚,夏浔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他,那就代表着大明的军队已经赶到八河,他们即便立即回师也来不及了,眼下莫不如为善后中争取最大利益而努力。
谁说草原上的人就没有政治智慧一番权衡,两个人都很明智地捺下了心中的焦急,直到消息正式传来,才与其他部落首领一向“大惊失色”一样“怒不可遏”,但是在返程中,两个人便开始不断地到其他部落中走动,与该部首领会晤,秘密进行洽谈。
西蒙古有许许多多部落,所谓的瓦剌三王和哈什哈,只是本部落强大,然后有众多的部落依附其下,结成同盟,这样松散的统治方式,就注定了每个具体的部落,其首领对本部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新的政治盟友,结成利益团体。
豁阿夫人和把秃孛落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争取这些部落对自己的拥戴,现在他们当然不能透露太多消息,于是只能从谴责脱脱不花和撒木儿着手,指责他们一意孤行,发动对鞑靼之战,指挥上又有诸多失误。其实赞成对鞑靼用兵她豁阿也有份,各部落同意出兵更是各部首领亲自点的头,这时自然避而不谈。
一路下来,万松岭只管做着在大明扶持下将这些已被削弱的蒙古部落全部纳入自己治下的美梦,撒木儿公主则忧心部落不知道被明军破坏成什么样子,完全没有注意豁阿夫人和把秃孛罗的小动作。
在马哈木和哈什哈双双遇刺之后,撒木儿公主以瓦剌最高统治者遗孀的身份,加上脱脱不花的强大号召力,确实在那个人心动荡的时刻招揽了一些部落过来,而现在这些努力都付诸流水了,这些犹疑不定的部落复又分别投向了豁阿哈屯和把秃孛罗。
奴儿干都司哈密王别失八里王,这些都是归顺了大明,但是保持着独立武装的地方势力,他们奉诏攻打瓦剌,在大雪寒冬时节如此不遗余力,根本就是利益驱使。以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