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越说越怒,扭头四顾去寻武器,目光一扫,看见扔在地上那杆大枪,抢步过去便拾,只一低头,就觉头重脚轻,向前一栽,险险一跤摔坐在地。
夏浔跟过去,伸手递过一口宝剑,笑道:“殿下是要寻兵器么,臣这里倒是有一口好剑”
朱高煦一把抢过去,伸手一按卡簧,呛啷啷一声龙吟,一口锃亮如雪毫发可鉴的锋利长剑便出了鞘,朱高煦作势欲刺,突然发现不对劲儿,他看看那明黄铯的剑穗儿,再看着那剑上隐隐的龙纹,讶然问道:“你这剑是从哪里来的”
夏浔道:“这是陛下随身宝剑”
朱高煦一听大惊失色,手一软,利剑和剑鞘当当两声落地,朱高煦踉跄退了几步,后腰撞在桌上,又把一只青花瓷瓶摔得粉碎。朱高煦颤声道:“父皇父皇要赐死我么”
夏浔从容地道:“殿下说哪里话来,虎毒尚不食子,皇上疼爱殿下,怎会加害呢。”
朱高煦骇然指着地上宝剑道:“既如此,这这是为何”
夏浔若无其事地拾起剑和鞘来,还剑入鞘,挂在腰间,淡淡地道:“皇上召汉王殿下入宫,皇上知道汉王殿下脾气不好,尤其不喜欢看见微臣,这口剑么,是皇上赐予微臣防身的。殿下不亮剑,微臣这口剑,自然也不会有机会亮出来的。”
朱高煦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黑,红了又青,跟开染坊似的,愣了好半晌,才一咬牙,大步向外就走,吼道:“好我正要去见父皇”
行至门口,朱高煦站立不稳,肩膀一下撞在门框上,“轰隆”一声撞得门框歪了,殿顶承尘都落下灰来,他也浑然不觉
谨身殿外,朱高煦长跪不起。
谨身殿内,永乐帝拍案如雷。
“这个畜生这个孽子纪纲,给朕褫了他的冠服,挂在西华门上示众,将他囚在西华门内”
纪纲三大爱好:享受溜须收藏美女看人倒霉。前两条倒也罢了,只要有人倒霉,他看在眼里便有一种莫名的喜悦,这种阴暗心理却有些病态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早年所受种种不公所影响,一听暗喜,急忙领旨,一溜烟儿地退出去扒汉王冠服去了。
永乐皇帝又道:“沐丝,着秉笔司拟旨,叫内阁加印,明示于天下,废汉王朱高煦为庶人”
夏浔在一旁虚情假意地解劝:“皇上息怒,皇上息怒,汉王酒醉,神志不清,也算情有可原。皇上万万不可如此震怒,以免伤了身体。等汉王酒醒,详细问过,皇上再训斥一番也就是了,一旦发了明旨,那就更改不得了,千万要慎重”
朱棣懒得理他,这一遭朱棣是真的气坏了,他继续咆哮道:“长史不能尽劝诫之责,众侍卫反为虎作伥,好好好一班无法无天之徒木恩,你带人去汉王府,把汉王长史及汉王一众侍卫都拿了,在午门外杖毙”
木恩见朱棣气得颊肉哆嗦,嘴角往左翘,眼角往右挑,五官都扭曲了,心中十分害怕,赶紧答应一声,踮着脚尖溜了出去。
这时候,一个小内侍悄悄溜进来,细声细气地欠身道:“皇上,太子求见”
夏浔一听,急忙躬身道:“臣告退”
父子相见,又是君与储君,旁人不管是谁,在场都嫌碍眼,夏浔自然要知趣回避。朱棣余怒未息中,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退下。夏浔欠身退下,到了殿门口,恰见太子见来,夏浔急忙往旁边一站,皇帝面前,其他人是不能受礼的,所以夏浔不能向太子行礼,只是给太子让道先行。
但是藉着这侧身让路的刹那机会,夏浔已飞快地向太子朱高炽递了个眼神儿,太子目不斜视,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全未看到夏浔的示意,只是他的眼神迅速低了一下,便从夏浔身边过去。
夏浔迈步出殿,扬长而去
吏部尚书蹇义亲自把黄真送出衙门,黄真返身,拱揖道:“尚书大人请留步”
蹇义呵呵一笑,便站住,满面春风地还礼,唤着他的表字,亲热地道:“佑强兄慢走,我就不远送了”黄真的车夫把车赶过来,黄真向蹇义又拱一拱手,返身登车,再颔首示意,蹇义这才返身回衙。
黄真坐在车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须,过了半晌,突然老泪纵横。
方才蹇义把他请到吏部,对他说明了皇帝任命他为都察院左都御使的意思,今天行文已到吏部,明日金殿就要当场宣布,先行告知,是叫他有个心理准备,以免金殿上举措不当,失了礼仪。
虽然从陈瑛入狱,他则被释之后,他就知道自己有了担任都察院左都御使的可能,可那机会实在不大。那时官员任命,各个衙门口儿够资格擢升而本衙门还没有空缺的,调到其他衙门是很正常的,吏户礼兵刑工之间并没有后世各个国家部门间那么大的距离,不讲究什么行业对口,所以朝廷空降一位部院大人那是大有可能的,因此黄真心中虽想,却不敢有此奢望。
如今这位子终于到了他的手上,回想起来,黄真感慨万千,忍不住老泪纵横。他实在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位至九卿。如果说他也曾想过,那大概只有当年中了进士,刚刚步入仕途的那一年半载。此后,他的雄心壮志就渐渐消磨了,等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