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疏一惊,这才发现手上的墨块不知不觉下去了一截,砚台上的墨汁满得已溢到桌上了,楼临哭笑不得捧着一叠折子,正打趣她。
“那还给你。”玉疏赌气丢了墨块,随手拿衣袖擦了溢出来的墨汁,月白的料子瞬间便被染得斑斑驳驳,“喏,擦干净了。”转身就走。
楼临挑了挑眉,将折子放了,也不顾她弄脏的衣袖,伸手便抓着,将她搂在怀中,疑问道:“宴宴?”
玉疏顺势靠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闷闷地说:“哥哥,咱们还是和从前一样,什么话都能说,什么事都能做,并不因身份的改变而改变,是不是?”
楼临笑了,跟哄小婴儿似的摸着她的背,“宴宴,如果身份改变了,反而不能像从前那样,那我做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呢?”
“哥哥,我离开了六年,再回来的时候,我发现什么都变了,连甫之都变了。”
“从前的他,不会放弃他的弟弟,这么顾全所谓的‘大局’。”
楼临轻叹,“甫之终究还是来了。宴宴,别太苛责他,时至今日,他有太多太多要考虑的事,他的家族、部下,全要仰他鼻息,固然有权势的考量,只是他既享受了人前的风光,便总要为他们考虑。白羽这个意外——对整个韩家来说,他们经不起第二次打击。”
“我知道。”玉疏仍然把脸埋着,抹去眼中些许湿意,“我都知道。我只是……只是还是很难过。哥哥……”她问:“你也会有这样为了大局而放弃我的一天吗?”
“宴宴。”楼临声音不大,却稳如磐石,“如果我做皇帝做到这地步,那还有什么意思?”
玉疏便转过脸来,看着他的眼睛,抿着唇,又像是赌气又像是执着,“那哥哥,我不喜欢你骗我。”
“这世上,别人都可以变,只有你不许变——我不许。”
楼临给她摸背的手一停,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宴宴,你知道了。京城皇后的事,甫之告诉你了,是不是?”
“哼。”玉疏轻轻哼了一声,“我要是不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不告诉你。”楼临微笑起来。
“哥哥!”玉疏一时气结,捶了他一下,还嫌不够,又张嘴在他脸上咬了一口,咬出一个红印子来才罢休。玉疏看着那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印子,冷笑道:“这个样子才显得咱们陛下英武不凡呢!”
“你呀,是小狗托生的么?”楼临笑叹,在她脸上也拧了一拧,偏手上刚刚沾了墨汁,全抹到她脸上了,倒叫楼临愈发忍俊不禁,大笑道:“的确不是小狗托生,是个小花猫了。”
玉疏瞪着他,只是愈瞪,配着她脸上的墨痕,就让楼临愈好笑,将脸靠在玉疏肩上,痛痛快快笑了一场,才抬起身,望着玉疏不眨眼。
“小花猫,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操心。过去几年你还操心得不够吗,都瘦得可怜了。”
被他这样温软得像蜜水儿似的眼光瞧着,玉疏也板不起脸了,有些心酸,又有些不知从哪儿来的骄傲。这一刻他是她的,完完全全是她的,玉疏想。
他对她一笑,柔声问:“宴宴,你怕不怕?”
玉疏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她才握着楼临的手,低声颤抖着说:“哥哥……”
“哥哥,我很怕。”
“我只是再庸俗不过的人,也会害怕流言蜚语,天下那么多人,一人吐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了,就像……就像曾经在北延那样。”
楼临反手握回去,二人十指交缠,每个手指都染得灰扑扑的,像是进了染缸,再也白不回来了。
“宴宴,抱歉。”楼临说:“就算你怕,我也绝不能放手了。”
“宴宴,你还记不记得,是你先招惹我的。”
“所以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了。”
“你会陪着我的,对不对?”
居然还是准时更出来了……快夸我!
有个盆友说得对,我球球你们看下卷名!难道这个卷名看着很虐……吗(。
踏歌
长公主回京的车队浩浩荡荡,车骑轿马无数,翻起滚滚尘烟,玉疏坐在车中,昨日闹得太凶,现下有些渴睡,头一点一点地,倚在榻上,抱着一个软枕,神飞天外,两眼微阖,正打瞌睡呢。
忽又有阵微风拂过,然后楼临的笑声便传了来,他骑在马上,含笑挑开车窗的鲛纱帘子,低低问:“宴宴,真不要抱着哥哥睡?车上可有些颠簸呢。”
玉疏睁开半只眼睛,斜睨着他,忽然哼了一声,坐了起来,劈手将帘子从他手里夺过来,随手一扬,甩在他脸上,“哼,老老实实骑你的马去,不许坐车!”昨天不知是话说开了还是怎么的,明知今日要启程,她还是被他闹得现在全身还酸呢,于是乎一出发,便被玉疏赶去骑马了。
“唉。”楼临似真似假叹了口气,抱怨道:“家有胭脂虎矣!”
玉疏冷笑道:“等回京城了,自然有温柔的贤惠的柔顺的美人,你爱挑哪个挑哪个!”
楼临又将头探进来,酸溜溜道:“有人自己带了一车美人回京,还说别人?天下也没有这样把黑说成白的事!”
玉疏说起这个就气,她是为了谁考量呢?玉疏想着,既已事发,不妨将前段时间衔霜给她搜罗的面首带上,牺牲她的名声,来成全他呢?哪里知道楼临吃了一缸的干醋,昨天晚上醋海生波,作弄了她半晚上!
玉疏伸手便在他脸上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