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程澈不是第一次听到,其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听过多少次了。这是父亲最爱说的一段话,从小到大,他听父亲说过许多许多遍。如今父亲病卧在床,听到大哥沙哑低浅的说着这段话,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小小的手触动着,既痛又暖,既伤又喜,说不出的杂糅着,交织成一颗颗泪珠,坠在茶盏中。年少时喝茶,只尝到其中的清甜、甘醇,就此爱上。长大后,才品出了其中的苦与涩。茶之百味,确如人生。
止不住泪,程澈干脆放下茶盏,静静哭了一会儿。程澜也不说话,静静的喝着自己的茶。程澈再抬起头时,心中像是放下了沉重的包袱,来之前的犹豫与担心似乎都烟消云散了。他面前的还是那个大哥啊!那个无论他想要什么,都会答应他的大哥。他还有什么课担心的呢。
“去见见他吧。他……怕是也没有几到底是杀给他看的。想要就这样让他崩溃?那也真是想得太出这样的话。这个她守了一生的秘密居然在最后的关头漏了馅儿,不,不可能!当年相关的人都走得走,死的死,不应该有人知道的啊!?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她的钱,她的银子金子……似乎正在离她越来越远。不,不可以!
“老……老爷……不,不是的……我……我没有……”苏锦绣急切的争辩着,一脸的慌乱无措,那样子像极了一个不会浮水的人失却了最后一gquot;/gt;救命的浮草……
程澜却也听得惊讶。如果他指的十年前的事是那场火灾,那这话意味着他知道的什么。但他是怎么在病床上突然知道了的?“祁家的小子?”程澜的眉头皱了起来。难道说……
当年在火场上他曾经见过一块苏锦绣的丝巾,他也一直认定那场大火与这个女人脱不了关系,但是一条丝巾又能说明什么呢?何况还是一条只有他一人见过的丝巾。当他被砸昏迷后,那条丝巾估计就消失在火舌下了。于是,没有人相信他无凭无据的猜测。他的母亲就那样不明不白的去了。而他也失去了往日的一切。
“擦干眼泪出去!”程远阳厉声说道。苏锦绣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扭着腰走了出去,屋内有恢复了安静。
程澜此时先开了口:“齐法的。
程远阳也不勉强,多少年了,他知道勉强也勉强不来的。一杯茶见了底,程远阳沉声道:“我原以为渊儿他什么都不若你好,只一点你不如他。”
程远阳的话头从程渊起,程澜神色一黯,没有应声,静静的听下去。
“他不如你重情。你太重情,尤其是女人的情。这是为商者的大忌!之前的秦婉贞,现在的沈佳人,每一个给你带来的都只有灾祸。所以我娶了秦婉贞,我供沈佳人吃穿不愁却禁止她接近你,但是……人算不如,千金散尽的痛楚并不是来自于自己的一无所有,而是一种失落,一种不甘,一种输了但却无法扳回一局的无力。
“你是不是觉得这点儿东西都不值得一托付?你一定在心里嘲笑着我吧。”程远阳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程澜记得自己当时什么都没有说,他太了解那个人,他不需要安慰的空言,何况他也真的是有在心里笑,但那是一种苦涩的笑,在那一瞬,他为他惋惜,甚至心里冒出了一个声音说着“我会帮你完成一切,放心吧。”
下一瞬,程澜略有些懊恼的转开了视线,但他瞬间的心事却已经透过眼神,全都看在了程远阳的眼中。程远阳面不改色,但心中却释然了,是的,他还有这个儿子,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儿子。他的信心瞬间又回来了,他相信他的儿子定然会比祁清鼎的那个小子更胜一筹。虽然那小子身上有股子让他喜欢的冷冽与狠劲儿,但他此刻却是一点儿都不怕了。
他眼前的这个儿子,就像一杯茶,温雅清润但骨子里却藏着凛冽的苦与涩,也许他不若祁家那小子心狠手辣,冽的像是东北的烧刀子,一口下去喉咙火辣辣的烧着直烧到胃里、心里。而然烧刀子醉过了也就没了。碧螺春的苦与涩却是久冲不退,复泡犹在。如果他死后还能看得到这人间,他倒是真想看看他这个儿子和祁家那小子的斗法。只是估计他得下地狱,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可惜了!
程澜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就像是在喝酒。各式的契约、书证摊了一桌子,却是怎么看,都是少的可怜。程澜狭长的眼中也似乎染上了一丝醉意,满蕴了悲凄与苍凉又似乎闪动着星火般灼热的渴望与兴奋。
程澈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看的他愣在了原地,倒是程澜先开了口。
“他……走了。”程澜在秦中去开门的时候,就已经约莫猜到了几分,等看到进来的正是程澈,这猜测也就落实了。所以他的这句话不像是提问倒像是陈述了一个事实。程澈凄惶的脸是雪样的白里透着青,一脸的憔悴,一看就知他的疲惫已经入了骨。
“坐下喝杯茶吧,暖暖身。”程澜的神色在看到程澈点头的一瞬茫然之后,又变回了往日的平静,淡淡的招呼程澈落座。
程澈似是没了意识一般,茫然的坐下。他匆匆赶来,娘亲哀戚的恸哭一直回响在他的耳边,口干之感早已让他抛在了脑后。但此刻被自家大哥这么安静的一说,他倒是顿时觉得喉咙渴得生疼。抓起茶碗仰头饮尽,眼却蓦地睁大了。这茶……是铁观音?!
“这些……”程澈注意到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