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昭阳未与青年男子有过交集,当下看他如此正儿八经地作揖,也有点慌,面上一红,故作爽朗地抱拳回敬。
她却不知这是七尺男儿才有的姿势,叫她一个文文弱弱的姑娘家做出来,真是说不出的有趣。
公子哥自然越看越好笑,忍不住出声询问:“敢问姑娘是哪个宫里的?”
昭阳一下子警觉了,笑容收敛了些,一双大眼睛望着他顿了顿。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很明显,她不愿说。
“在下也只是问问,他日若有机会,自当回报姑娘的恩德。”
既然是富家公子哥,那必然是自小顺遂惯了,哪里有问话没人答的时候?
昭阳眼珠子一转,不动声色地笑道:“公子既然有心,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尚仪局女使,小小宫女,没什么大能耐,只对这宫中御贡之品略懂皮毛。”
话刚说完,她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回头响亮地应了一声:“来了来了!”
再回头,她匆匆一笑,扔下一句“后会有期啦,这位公子”,然后就像只兔子一样拎着裙摆飞也似的跑掉了。
那公子哥觉得好笑,她都走了好一会儿了,他还站在原地摇头失笑。看了眼一旁面色不大好看的摊贩,他随手拿起那罐假毛峰,扔下三十两银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2章 玲珑心
玉姑姑从后厅出来时,昭阳正坐在前厅嗑瓜子儿,纤细莹润的指尖飞快地从白瓷盘里捻出一颗,嘴皮儿一翻,舌尖一顶,指间就只剩下瓜子壳儿了。
她嗑瓜子的速度像只松鼠,想来是在宫里馋久了。
见玉姑姑出来了,她也知道要回宫了,忙不迭地把一盘瓜子儿都往荷包里倒。
玉姑姑咳嗽两声,走到她身旁朝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压低了声音数落她:“好歹是宫门儿里出来的人,连这点玩意儿都要往回带,你不臊我都替你臊!”
昭阳捂着荷包委屈道:“不拿白不拿啊,平日里在宫中一年到头都吃不了这些零嘴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吃了,我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啊。好歹给明珠和流云带点儿回去。”她讨好地眨眨眼,又凑近了些,“姑姑,我这也算是有福同享,忒够义气,不枉费您平日里对我的悉心教导吧?”
真是懒得听她鬼扯一气,这丫头素来这嘴上没瓢,忒能瞎掰。
玉姑姑和管事的客套几句,领着人往外走。
司膳司采买事宜由玉姑姑做决定,至于那些要送进宫的东西,自有采买办的人经过层层把关送入宫中。
难得出趟宫,玉姑姑也不急着往回赶,仍与昭阳不紧不慢地沿着八宝街走。
三月初的京城春意渐浓,日暖风轻,集市上的人吆喝声不断,热热闹闹才有春日的样子。路过胭脂铺子,昭阳探头探脑往里瞧,还没看够呢,古玩铺子又吸引了她的目光。
没一会儿,路边又有热闹可瞧,原来是有人在这儿斗鸟呢。
所谓斗鸟,是养鸟的人在山中捕捉的山鹧鸟,调教以后便在集市上摆个斗鸟摊子。摊子上一边一只鸟,在场的人可以往左右两只碗里押注,投多投少在个人,押中了便能分红。
昭阳跃跃欲试,被玉姑姑喝止住了。
“宫中的人在集市上抛头露面已经够引人注目了,你还凑这捞什子的热闹作甚?”
她悻悻地收回手,却听身侧有人含笑问了句:“姑娘也对这斗鸟感兴趣?”
霍地一转头,她这才发现那个穿宝蓝色长袍的公子哥不知怎的又出现了,一脸笑吟吟的,手里还捧着那只茶叶罐子。
“这,这不是假的吗?”她有些回不过神来,“我不都暗示你了,那小贩满嘴胡说八道,以次充好,这哪里是什么云谷寺的毛峰啊!”
公子哥掂了掂那茶罐子,眼波流转,笑意渐浓:“这还是头一回上当呢,权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他身姿颀长,衣着不凡,立在人群里很扎眼。再看面上的神情,虽说五官并非精致到无可挑剔,但不知怎的,被那眉眼间的笑意一衬,真是说不出的贵气,说不出的舒服。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三十两银子买罐假毛峰?
得,她算是看出来了,富贵病!
昭阳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玉姑姑语气不善地问她:“这位是?”
她赶紧解释:“方才您去后厅议采买之事,我无意中看见这位公子被茶叶贩子讹了,便帮他打抱不平了两句。”
玉姑姑拉了昭阳一把,只说了句“该回宫了”,示意她离开这里。
昭阳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匆匆离去,头也没回。
一路上玉姑姑的教训不断,无非是平日里念叨的那些话——“宫女子不若寻常姑娘家,休得在外与男子胡来,免得惹个一身骚”,“你安安分分在宫里待到二十五,姑姑送你风风光光出宫,替你寻个好人家”。
她点头称是,心中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玉姑姑不似宫中其他女官对下面的人刻薄寡义,反倒真把她当徒弟似的,处处都对她好。唯有一点不好,姑姑似乎在男女大防上迂腐过头了些,总觉得和男子说句话都会被人当成是水性杨花。在她看来,男子就是万恶之首,会害死人。
昭阳懂得如何哄她高兴,嘴上抹了蜜似的,温顺如羊。玉姑姑终于满意了,不再继续唠叨这些。
敬事房的人捧着绿头牌进来时,皇帝正在批折子。
德安轻手轻脚地走到龙案旁,低声说了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