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到即止,秦关心领神会。雍阙说到底是朝廷的人,有些人想动但又不方便插手,自然是要另寻僻径。能入了他的眼选做棋子,看起来那个叫秦慢的小丫头确有两分独到之处。至于为什么要动华肃青……以雍阙此番来意,恐怕与京城中那桩命案及流言脱不了干系。
所以说什么武林江湖,归根结底这天下还是皇城正中那位主子爷的,惹上了他的猜忌,任你武林盟主也好,独步天下也好,终归逃不了那一劫。
秦关深知再问下去,便失了属下的本分,笑一笑撇开话题:“督主说得极是,论武功,放眼大燕内外,怕是没几个能与督主您相较的。”
漂亮话谁都爱听,雍阙自认不可免俗,他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捏了捏眉心:“连二那边可松了口,有了消息?”
“十三样手段快上完了,打死也没蹦出几个字,只一口咬定对灭门之案毫不知情。但属下听他的口风,虽然没提及京中命案,但似是与水鬼十三的死约莫有些干系……”
东厂审人的手段惯来骇人听闻,严酷之际,轻者鞭笞火燎,重者剥皮啄目,任你铁骨铮铮,最后没有话也要吐出话来。原名连二的柳五出身东厂,自然见识过这些个折磨人的桥段,如今轮到自个儿,从昨夜撑到现在倒也叫秦关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只是这佩服在雍阙面前万万不敢流露的,谁不知道这位督主大人对叛逃变节之人深恶痛绝,上次受命追捕一个为了个红颜知己诈死脱逃的三品云麾将军,落在他手中后活生生应验那句“叫天无门入地无路”。
“水鬼十三……”雍阙轻轻念着这个名字,此人的死与京官满门死状一模一样,他落眼望着奏疏上的字句,“咱家总觉得,这次的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了。”
……
“唉,我觉得这狗丢的没那么简单啊。”
等候在廊坊的秦慢望着满园亟待复苏的树木花草自言自语,今儿日头很好,内院里的仆妇赶着时辰将清洗干净的冬装抱出来曝晒也好存入橱内留待来年取用。不小的一个庭院,被忙碌奔走的人挤得略显逼仄。
望着晒衣裳的人们发了回呆,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探上前来,福身一礼:“秦姑娘久等了,夫人已用完早膳,命奴婢请姑娘过去叙话。”
秦慢连忙揖手回了一礼,喏喏道:“多谢姐姐传话,劳姐姐带个路吧。”
宣室之内,仙鹤寿鼎里燃着一缕苏合香,温缓的香气却被浓郁的药味遮掩,两者相和,堵得跨入门中的秦慢胸中一窒。
帘幕之后,一个容色憔悴的妇人依靠在软枕之上,因久病的缘故脸色略显枯黄,秦慢进了许久那双不知凝视在何处的眼珠子才迟缓地转动过来,半天恍惚道:“你就是他们说来帮我找狗的秦姑娘吧,请坐……”
虽说神态迟滞,可怎么也谈不上疯疯癫癫呀,秦慢怔了怔,规规矩矩地在帘外的小凳子上坐下。
可坐下后半天,垂帘之后的华夫人却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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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慢去见了华夫人的第一日,无果而归,一个字儿也没捞着。
于迟从她面上没瞧出什么端倪,既不见沮丧也不见气馁,只是用完膳后秦慢房内的灯亮了一宿没歇。
同样一宿没合眼的雍阙透过窗隙掠眼过去,略是诧异,手下人去秦慢房门口打了转回来,说是里面没太大想动,偶尔隐有窸窣声,和咝的吸气声。雍阙摸着盘在膝头的白蟒,饶有兴趣地看着窗纸上的剪影:“华肃青那夫人与她说了些什么,本就不甚聪明,别不是也被带得痴傻了!”
他仅是无心一句,叫在一旁给他整理文书的秦关听见了可就记在了心上。督主他老人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格外不同,不管是不是当个棋子使唤,多留一个心眼是不错的。
秦关寻思着,要不改明儿派两个番子跟过去打探打探?
次日,华复循例请完安出内院,头一抬就见着院门外站着个拘谨的身影。
他牵牵嘴角:“秦姑娘,这是……”
秦慢老老实实道:“和华夫人聊天。”
“……”天晓得,和一个一年说不出三句话的呆滞之人有什么好聊的。前有雍阙,华复不好相拦,提点了她一句:“夫人不堪劳累,望秦姑娘体恤。”
“晓得晓得!”秦慢连连点头。
室内苏合香袅袅盘旋,药味依旧浓得秦慢止不住皱眉,她并手并脚地坐在前一日的小凳子上,隔着两层珠帘望向里面的人。女子斜卧在榻上,枯槁的脸庞低垂,让人看不清神情。
“华夫人,听说你丢了一只狗,能和在下说说它的体貌特征,癖好喜恶吗?”这些问题秦慢早就从门房仆妇那儿打听得到,不知为何她又再向华夫人问了一遍,仿佛得到她的确定才得安心。
如昨日一般,华夫人宛如木人一般,对她不理不睬,不应不答。
秦慢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记着华复的提醒,亦和昨日一般干脆起身告辞:“那秦某就不多打扰夫人了。”
才转了个身,她像想起什么一般,从袖中抖啊抖地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绣的是个小小狗头,造型可爱憨厚,美中不足是针脚粗糙,一看即知不是常拿针线人所为。
秦慢慢腾腾地捧着荷包伸到帘子后,道:“华夫人,小小玩意,不成敬意,供夫人赌物思狗吧。”
半晌,帘子后仍是死一样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