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27岁。
那一夜,她回来看他了。
却希望从来没有回来过。
逃离那活色生香的现场,孤魂野鬼严静,游荡在这暗夜下的城市。黑色的天空、微闪的街灯,隔壁墨西哥家庭聚会,聒噪的西班牙语歌,消防车驶过急促的警笛声,没有了她的这个城市,一如既往。而人呢?变了,抑或是没变?
不知不觉,她已徘徊在哈德逊(n)河畔多时。这条因为纽约飞机水上成功迫降,而闻名的奇迹河流,闪烁着城市光影的穿流。帝国大厦的灯光,街巷,车流在她的眼中,如梦境般交织成流动的光河。微凉的海风沙沙地拂面,心里的痛隐隐的,一阵一阵。虽然不断默念发誓不再爱他,严静的心里却怎样也忘不了。过往的一切,如孤单的午夜电影寂寞播放。
忘不掉大二那年银杏树下的牵手;忘不掉一起拿到研究生院全奖offer时,激动的亲吻相拥;忘不掉四年前市政厅里,那个不浪漫却刻骨铭心的简朴婚礼;更忘不掉昔日两人牵手,漫步于这河畔雪地,留下的那串深深浅浅的脚印。
凝视久了,眼前梦境般的朦胧,如肥皂泡般破灭消逝。“豆豆,只有你,我的初恋。”锥心刺骨的呢喃,不停在她的脑海循环重播。短短九个字,颠覆了她长达7年的爱恋相守。
他不是发誓,会爱她、安慰她、尊重她、保护她,不论健康还是疾苦,愿意舍弃一切,永远对她忠诚?吴言熙不爱了,还是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一切都是假的,骗子,大骗子。他最爱的只有他的初恋,刚在他身下呻、吟缠绵的豆豆,他的爱人。
在严静悲怀伤秋、自怨自艾的时刻,黑夜里醉生梦死的城市那头,却依旧如此,诱惑着人们,卸下白天的伪装。伴着狂躁的p韵律,霍博肯(h)酒吧里,灯光下,衣着暴露的性感男女们,癫狂的扭动着过剩的荷尔蒙。
精致的韩式裸妆、锥子脸,穿着dvf蕾丝白裙,身材修长的黑发亚裔女人,在角落里格外显眼。香奈儿孔雀蓝色指甲油妆点的芊芊玉手,缓缓递给对面黑壮男人,一张一万美金的支票。
西装革履的黑男人,脸色不愉的闷哼道:“ty,这么干净利落的枪杀,不是事成后两万美金吗?”
“让你先绑架,你一下就杀了她。还想要两万?太直接,太残暴了!”
黑发女人妖娆的起身,y玫红色亮唇,轻轻的贴在黑壮男人嘴角,细吻笑语,“jack,消消气,再送你一个香吻,今晚……我就是你的r。”
女人樱唇与男人厚黑的嘴唇,顿时纠缠在一起,舌与舌粗重的吸吮吞吐,黑色的男人大手隔着白色蕾丝裙,如入无人之境般,揉捏拨弄。细细的女人喘息声,湿润的融入这堕落的暗夜酒吧。
如果严静此时目睹这酒吧的一幕,肯定会拍案大叫:“小样!别以为脱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黑壮男,不管你穿丁字裤,还是穿西裤,打扮的多水灵,咱都认识你!杀手啊,这黑大壮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百分之百是,那抢她2毛5未遂,杀她没商量的猥琐杀手哥。”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命运也不相信假设。作为一名新鲜出炉的冤死女鬼——严静这辈子永远也不能亲眼目睹,自己惨死街头的真相。疲乏不已,肚中空空,愁绪满怀的她,此刻还悠哉在河边,缅怀过去、畅想未来。在悲伤凄婉的氛围下伤怀,拿个锄头去葬花,绝对比黛玉姐姐还林黛玉的她,此刻最想做的三件事:除了吃饭,睡觉,就剩下打豆豆了。
而是个地球人都要抨击、喊打的初恋小三豆豆,此刻最想的事就是:明天一定要吹龙卷风、下大雨、下冰雹、下刀子筹划,预期明日在哈德逊河岸边举办的,什么狗屁“严静追思会”给搞没了。在结婚盟誓的市政厅河畔,追思旧爱?矫情,做作,恶心。
不管豆豆如何虔诚的跪龙王、拜萧敬腾烧香求雨,晴空万里的次日清晨,吹了一夜风的严静,还是意外的,在河边看见了,那些拿着白玫瑰,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白发苍苍眼圈通红的瘦弱老人,是她的爸爸严学礼,一身蓝色衣裙、黑墨镜的闷骚女人——继母王悦搀扶着他。穿着黑色西装的吴言熙,抱着白玫瑰簇拥中,笑得憨憨的严静照片,带领一群中国留学生们,沉默的向岸边凉亭走去。
白色的中文大横幅“追思爱的严静”早已挂在凉亭里,随风呼呼作响。一朵朵带着露珠的白玫瑰,从参加的每个人手中,放置在严静的相框前面。伤心欲绝的老父亲,遗憾的好友,旁观的路人,还有严静,在没有她的世界里,正在参加自己的追悼会。
“生如夏花之绚丽,死如秋叶之静美。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吴言熙淡淡惆怅的声音,缓缓念着悼词。严静飘荡在上空,俯视着前来悼念她的人们,那些为她哭泣落泪的人们,听他们说着,那些曾经来不及,抑或羞于启齿的话语。
天下没有不散的追悼会,人纷纷离去的凉亭,瞬间只剩下横陈在画像前的白色玫瑰,和吴言熙消瘦踉跄的背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吴言熙猛然抱起那如花冢般的玫瑰,奋力扔进流动的河水中。那片片散落的白色花瓣,连着满腹的心事,渐行渐远、唯留余香。
吴言熙的泪悄悄滴落下来了,似是一种无声的祭奠。看着他滂沱的泪眼,严静心脏狂颤,紧紧揪住般,呼吸困难,仿佛隐约间听见他的心声:“豆豆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