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美人吓了一跳,从未见过穆尚松发过这样大的火,立刻冲上前去喊道:“穆尚松你快放开他!你想掐死他么?!”
穆尚康的眼里已经没了光亮,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宛若一条被抽筋剥皮的虫。
动静闹得太大,下人们围在一旁,没人敢发声,站在原地打抖,迟迟没有动弹。
肖美人见穆尚松仍旧没有反应,当下也急了,朝穆尚松背上用力拍了一掌。
“穆尚松你赶紧松手!”
穆尚松这才卸了力,一字一句朝穆尚康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嘴巴不干净,老子要你的命。”
穆尚康脖子上被勒出了一道红印,眼下得了喘息,正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又因为喉咙太干太燥,咳了一会儿抓着轮椅把手干呕起来,看上去十分狼狈。
肖美人出了一身冷汗,是一刻也不愿在这样的地方停留,又拿了一炷香,趁穆尚松没注意,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这一生做过很多缺德事,因为仇其善缺钱,两人合伙骗过很多人。他给自己取名叫“任浊”,原本天真以为,改了名,做了明星,得了欢迎,一切就可以重来,它浊任它浊,只要心中还有一处是干净的,便不算真的坏透了。可是命运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如今真正害死了人,不管扯上怎样的理由,也是洗不干净的,他想从泥潭里爬出来,最后才发现,原来根就长在了泥潭里,不管怎样挣扎,都如同蜉蝣撼树。
肖美人心似冷铁,看着手中的香,竟把这一小团隐隐燃烧的火苗盯出了眼泪。
穆尚松看得心疼,伸过手去拉他,可肖美人脾气倔得很,好似双膝注了铁,穆尚松使了力气也没能把他拉起来。
穆家请的戏班子来了,在院子里占了一角,调了调乐器准备开腔。那“咿咿呀呀”的开嗓声同此刻的气氛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穆尚康已经缓过了气,坐在轮椅里朝穆尚松笑,笑他自觉被人深爱,却不想只是误会一场。
穆尚康声色嘶哑,讲出的又话如同尖刀。
“你真以为他是因为爱你才同你在一起的?”
“哥。” 穆尚康喊得实在讽刺,“我劝你最好问一问,问一问‘仇其善’到底是谁,他究竟欠了多少赌债,才能把自己的人卖到你身边换钱。”
穆尚松听罢,扭头看向肖美人,不料却撞进了肖美人绝望的眸子里。
门外传来昆曲的声音,琴弦被游刃有余地拉扯着,音色动人悠扬,却含着深深的无奈。
那伶人开嗓便十分惊艳,她这样唱着——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新诗句句,念来如情话。恨年年灯月,照人孤另,虚渡芳华,梦中人何处也。紫钗初戴,粉脸泛红霞。赖步徘徊,情伤灯月下。为谁憔悴,暗咬银牙。”
第4章 .
刚入夏的时候,仇其善来找过一次肖美人。
那时候肖美人拍的电影大火,到处都能看见大幅的海报,见电影这样受欢迎,肖美人心里便也没有什么担忧,拍戏实在是累人,于是计划要把所有的工作都推一推,好好在家里休息一个月。
因为剧情需要蓄起的头发,也找理发师剪了个清爽干净,妩媚感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颇有j-i,ng神的帅气。
肖美人给自己泡了杯咖啡,打开收音机听节目。
窗外风和日丽,还未到盛夏,虽然有些炎热,却也把握得恰如其分,明丽的小花在树荫底下盛开着,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看上去真叫人心情宽慰。
广播节目里放的是电影中的歌曲,肖美人自然熟悉,不由自主地跟着轻轻哼唱,脑子里还浮现出当时拍摄的场景。
天气只会越来越热。肖美人想,下午得出门去一趟百货公司,买两件薄些的睡衣,顶楼好像新开了一家咖啡馆,到时候要打包两块蛋糕回来,看看好不好吃。
一曲播完,肖美人放松极了,险些就要在沙发上睡过去,不料一只脚才踏进虚幻梦乡,便被一阵电铃声扰醒。
肖美人揉揉眼睛,起身开门。
眼前是缩着肩膀的仇其善,看样子似乎是吃了什么痛,站也站不直,抱着胳膊,在初夏时分却显得受了冰天雪地的寒冷。
肖美人下意识地就想关门,可看着仇其善的样子,委实下不了狠心,于是站在原地,看仇其善要对他说什么。
仇其善抬头看看他,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眼窝深陷得仿佛老了二十岁。肖美人与仇其善从小一块长大,什么时候看过这样落魄的他。
仇其善笑了笑,道:“人红了就不认我啦?大明星。”
肖美人听罢他的戏谑,迅速收起了自己的同情心,冷静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眼睛长得很漂亮,好似带了个钩子似的,里面藏着一湖春水,不过现在湖水却结了冰,那媚眼也算不上是媚眼了,倒有几分高傲睥睨的意思。
仇其善心中不服气,想着肖美人的命都是他捡来的,两人一路靠坑蒙拐骗活了过来,谁也不比谁干净,谁也别瞧不起谁。被肖美人的态度一激,下意识地想把腰直起来,谁知才提了一口气,便疼得厉害,骨缝之间c-h-a了把刀一般,实在没有护着面子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