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节解释:“杨家遭此大难,婆婆诚心诚意去庙里请大师算命,大师说源头在金氏身上,因为她搅和得大伯家宅不宁,才有此祸……”
李绮节哭笑不得,杨家败落,直接原因是杨县令不慎卷入朝堂纷争,根本原因是杨家没有后起之秀能支撑家业,关金氏什么事?高大姐怎么不怪杨县令,却去怪责金氏?
就像当年金氏虐待杨天佑,众人从不指责杨县令的不作为,只知道一味谴责金氏,怨她太狠毒;或是诋毁杨天佑的生母,说杨天佑生母不知检点,她生的孩子活该被人轻贱。
怪来怪去,反正没人怪到男主人杨县令身上。
不止如此,还有人夸赞杨县令有情有义,对妻子肯忍让,对庶子肯照顾,就是因为他太温柔多情,后宅才会不安。
其实后宅不宁的根本原因就是杨县令自己,年轻的时候他不能善待妻子,处处fēng_liú,让金氏天天以泪洗面。中年的时候他想弥补金氏,因此对金氏的种种疯癫行为不闻不问,害得唯一的儿子天佑受尽折磨。唯一的女儿杨天娇被金氏养得跋扈骄纵,他不知道劝阻,只是一味顺从,杨天娇的根子已经坏透了,以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杨县令自欺欺人,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接连造成家庭悲剧。
可世道如此,没人会说杨县令的不是。
孙天佑发现李绮节从城外回到家里后,一直闷闷的,遣退下人,把她抱到怀里,摸她的脸颊,柔声道:“谁惹你生气了?”
李绮节捧住孙天佑的脸,在他颊边的酒窝上亲了一下,“咱们家不欢迎杨六郎,他要是再敢上门来,我立刻让阿满把他乱棒打出去!”
杨六郎是孙天佑的堂兄,杨天保的堂弟,他在杨家失势后,立刻找到孙天佑,要求他把金氏和杨天娇接到孙府赡养,孙天佑断然拒绝他的荒唐提议。他不死心,四处游说杨家族人,甚至扬言说要去官府告孙天佑不孝,被杨表叔痛骂一顿,赶回乡下老宅。
李绮节很生气,杨六郎以为他是什么人?竟然敢指着孙天佑的鼻子骂他凉薄自私?她的小官人,容不得别人欺负!
孙天佑看着李绮节气鼓鼓的模样,不自觉笑出声,低头亲吻她的鼻尖,“好,娘子想打谁,就打谁。”
结果杨六郎第二天竟然真上门来了。
李绮节摩拳擦掌,立刻一叠声让阿满和进宝去灶房拿厨娘用来捶洗衣裳的木槌。
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一顿棍棒交加,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杨六郎打得鼻青脸肿,惨叫连连。
杨六郎口舌锋利,有一肚子的大道理,阿满和进宝大字不识一个,说不过他,干脆不说,几棒子下去,能舌战群儒的诸葛先生也得认栽。
杨六郎气急败坏,怒发冲冠。
阿满一棍子敲在他背上。
杨六郎苦苦求饶,抱头鼠窜。
进宝一木槌砸向他脚掌。
宝珠又气又笑,生怕闹大了不好收场,一口气跑到书房:“姑爷,不得了,三娘快让人把那个杨六郎打坏了!”
孙天佑头梳小髻,发间拢丝绳网巾,身着宝蓝色云纹地松鹤同春纹绢袍衫,坐在南窗下拨弄算盘,闻言掀唇微笑,狐狸眼亮晶晶的,“是吗?”
宝珠神情严肃,脆生生道:“姑爷快去劝劝三娘吧!”
孙天佑笑而不语。
宝珠为之气结,再次腹诽:三娘不着调,姑爷也不靠谱!
阿满把杨六郎打跑了,回到房里向孙天佑邀功,昂着下巴,得意洋洋道:“少爷,我把杨六郎揍了一顿!”
孙天佑撩起眼皮,瞥他一眼,没说话,指尖在漆黑油润的算珠之间来回飞舞,像一群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阿满嘿嘿一笑,凑到书案边,“少爷,你放心,太□□排好了,杨六郎奈何不了咱们。”
孙天佑手上的动作一顿。
杨六郎前脚登门,李绮节立马让人去杨六郎的老师家告状,这年头,老师不仅教授学问,还负责教导学生的品德言行,如果某位学生品行不好,他的老师也脸面无光。
李绮节毫不手软,直接从杨六郎的老师那边下手,杨六郎还想做个体面读书人的话,必须先向孙天佑赔礼道歉。
其实孙天佑有能够让杨六郎彻底闭嘴的办法,而且不止一个,他连人手都布置好了,保证能一次到位,让杨六郎为他的多管闲事后悔一辈子。
可李绮节先把这事揽上身了。
她不愿孙天佑再遭人指指点点,也不希望他为了一点小事把杨六郎彻底逼上绝路。狗急跳墙,有些人情急之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杨六郎不通人情,只需略施惩戒就够了,犯不着为他费太多心思。
看着李绮节前前后后为自己张罗奔走,坚持要替自己出气,孙天佑干脆放开手,任李绮节去应对,他只管优哉游哉,安心享受李绮节的维护。
窗前的官窑耸肩美人瓶里供着一大捧浅色芍药花,花瓣层层叠叠,花枝拥拥簇簇,花色淡雅,花形雍容,香气萦绕在书房内,馥郁芬芳。
孙天佑放下算盘,拎起一只蓝地白花小瓷壶,往花瓶里添水。
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娇艳花瓣上,粉白芍药微微颤动,似无力承受水露润泽,凭添几丝妩媚婀娜。
此情此景,让孙天佑不由得想起昨夜绛纱帐内的旖旎风光,浑身肌肤泛着粉红色泽的娇娘子在他身下软成一汪春水,娇弱无力,脸泛桃花,美目含情,秀眉微蹙,嘴上一连声说着不要,双腿却像长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