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刚出生那会儿混乱得很,白太太又什么都不懂,户口都是进了白家之后才上的,为了正常入学,年龄便填小了一岁。在法律上,黎容还差两个月才成年。
这目的性太明显,白太太心里不是滋味儿,却不敢再有异议,这事情便算是定下了。于是一大早,两人仍旧同往常一样坐在一起吃早餐。
白缘山挂了电话之后没有说话,白太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瞧着他的脸色,心里惴惴的,小声说吃好了,然后连忙躲到楼上去。她想到昨天跟黎容说的那些话,终于有些不安起来。她恐怕白缘山并没有打算对黎容放手,甚至他跟她之间荒唐的婚姻,就像是为了在这些年里接管黎容父亲的职责,在黎容彻底独立的时候,这桩婚姻也失去了意义,变得碍手碍脚起来。
白太太觉得自己要再跟黎容谈一谈,想到这儿,她才意识到,黎容并不在家,他一夜都没有回来。
白缘山仍旧坐在餐厅里,闭着眼睛,拿食指闲闲地敲击着桌面。期间厨娘安静地收拾了餐具,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
她退到厨房里,管家正在那儿等着她,说:“没问吗?”他们两个连黎容昨晚在哪儿都不知道,只知道夫妻两个终于要闹离婚,不免有些担心黎容。
厨娘做出个不太好的表情,摇了摇头,说:“先生闭着眼睛坐在那儿,我没敢张口。”
管家下意识朝餐厅方向望了一眼,其实看不到什么,但厨娘看着他的反应,实在很理解,两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语。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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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容是凌晨三点多钟离开的许家。
睡前周宴去帮他铺床,告诉他冰箱里有水果和零食,如果半夜觉得饿的话,可以自己去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填一填肚子。
许世清和周宴都不是喜欢吃零食的人,家里也没有囤零食的习惯,是周宴看黎容晚饭吃得太少,才临时出去买了一些回来,怕黎容半夜饿肚子,又不好意思跟他们说。比起许世清这个亲生父亲,周宴反而做得更多一些。
黎容坐在许世清常坐的高凳上,轻轻地嗯了一声,说:“谢谢。”但他的眼神是空的,很明显并没有在意周宴说的什么。
周宴看着他那副样子就笑了,从第一次见面,周宴就觉得这个孩子有些像许世清,不是模样像,而是那种骨子里如出一辙的气质。但再看得深一点,会发现两人相像,却又不一样。许世清像风,他的心绪是捉摸不定的,他可以贯透你的灵魂,也可以一点痕迹都不留。而黎容呢,他似乎对自己骨子里的自由放纵一无所知,只是自顾自堵住耳朵、蒙住眼睛,想必他的世界是纯粹而寂静的,好像这样才足够安宁。
血缘的确神奇,周宴想,明明黎容的言行举止都深受白先生的影响,但实际上,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黎容没有变成第二个白先生,却让自己一眼就能联想到年少的许世清。
周宴帮黎容铺好了床,黎容一直坐在那里看着,看上去安静乖巧,但他丝毫没有帮忙动手的意思。
“暂时只能这样,如果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说。”周宴站起身来,看了一圈,又走到窗户边上把窗帘拉起来。黎容从后面看着他的动作,忽然被他的背影惊到了似的,不自觉皱起了眉。
“你……叫弗朗西斯吗?”
周宴回转过身来,没想到黎容突然问他这个,笑了笑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用过这个名字。”然后才忽然恍悟,“啊……你看过那幅画是不是?”
黎容没有说话,周宴也没有多想,只说:“早点睡吧。”然后替他关上了门。
然而黎容却睡不着了,他忧心忡忡,整夜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许久,好不容易有些睡意,迷蒙之间又回到那天,许世清在他旁边蹲下来,兴致勃勃地问他:“你画的不是《弗朗西斯》,你画的是谁,是你的弗朗西斯吗?”
黎容瞬间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