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答应了,又道:“你说的春燕和五儿我已经收在怡红院了,什么时候叫她们去呢?”黛玉笑道:“咱们先问问这位爷,到底要不要,别尽着背地里打恭人家不知情。”宝玉笑道:“你们一番好意,我岂有不笑纳的。你不知道,我学的是韩信将兵么,只除掉那一个,余者无不遵命。”
黛玉明知指的是袭人,便又笑道:“为什么单那一个要不得呢?”宝玉只是笑,不肯说。宝钗道:“这两个你们不带了去,别搁老了,白耽搁了青春年少。”黛玉道:“你问他们自己,愿来的只管来,若在这里守着,等将来跟你同来,也是一样。你只知有驻颜丹,不知道还有换颜丹呢?”宝玉道:“姐姐今儿也累了,咱们别尽着闹她,早些到潇湘馆去吧。”黛玉笑道:“我还瞧瞧那鹦哥呢。”说着便同宝玉出去,只听鹦鹉在窗外叫道:“姑娘回来了,快倒茶呀。”
宝钗不觉惊醒,定定神,便唤莺儿,命她往潇湘馆,叮嘱婆子们不要冲犯,莺儿胆小,拉了秋纹同去。秋纹走到那里,从竹阴中看去,见房中灯火通明。紫鹃、麝月正眼侍黛玉卸妆,宝玉歪在一旁看着,秋纹正想和宝玉有一番话说,赶忙进去。不料迈进门槛,房中登时漆黑,寂无一人。回身出来,连莺儿也不见了,走至婆子住处,方见莺儿在那里,正传述宝钗的话。等她说完,一路回去,絮谈不断。
次日,莺儿、秋纹见了宝钗,述及夜间所见,宝钗不许她们张扬。又道:“林奶奶虽说带了吃食,咱们也不能一概不管,你们等一会儿把饭菜水果预备齐了,齐自送去,别经那婆子们的手。”莺儿等答应了,宝钗忙即上去料理庙见等事。到新郎新娘叩见父母、翁姑,宝钗吩咐摆了三张圈椅,自己末座受礼。心想此时宝、黛二人肯定也在这里,咫尺间隔,音容莫接,未免怅然。这天一班近亲内眷、和宁荣两府近支亲族,如贾珠之母赵氏、贾琼之母孙氏、贾璜之妻金氏、贾蓝之母娄氏、贾菌之母周氏等也都在荣禧堂上,大家热闹了一日,接着又是会亲,又是回九。
贾薛两家虽是亲上做亲,人熟礼不熟,也有许多节目。那兰香本是天女临凡,丰姿绝世。此时换了盛妆艳服,更显得挑腮露润,杏脸春融。凡是看过新娘的,无不同声赞美。贾蕙称心满意,更不待言。只宝钗自从涓吉定期,以至大礼告成,忙忙碌碌不得一天安逸。这几天忙碌过了又须督视家人、媳妇们检收礼物、点理家具、结算帐目。宝钗因此次贺客众多,众家人、媳妇昼夜伺候,分外劳顿,一律从优给赏。其中特别出力的,又于例赏之外,加赏银两。李贵、焙茗等因两次送考,照料周至,俱在加赏之列。
李贵等都领赏叩谢,只焙茗自往议事厅上见宝钗。跑下回道:“奴才不敢领奶奶的赏。”宝钗道:“你是二爷旧人,这一向出力比他们都多,岂有不领赏的道理?若是嫌少,公众的事,只可委屈点。将来再补你吧。”焙茗道:“上头赏下来的不拘多少,都是恩典,奴才怎敢计较。这回有了例赏,又加赏了奴才几个人,更是分外的恩典,岂有不知感激的。但是奴才有个下情,要求奶奶,奶奶恕了奴才的罪,奴才才敢回呢。”宝钗诧异道:“你有什么为难的?只管说吧。”
焙茗回道:“不瞒奶奶说,东府里丫头七儿和奴才很好,二爷都知道的,求奶奶跟珍大奶奶说说,把七儿赏给奴才。情愿粉身碎骨,报答爷奶奶的恩典。”宝钗沉吟了一回,说道:“论起这事可太荒唐,姑念你服侍二爷多年,又侍候哥儿上学进场,多受辛苦,我替你和珍大奶奶说去,成不成看你们的缘分吧。”焙茗连忙磕头谢了,又请了一个安,慢慢退出。宝钗记在心里,却因忙着结算喜事账目,又要带着兰香到世交亲眷各处谢步,紧跟着秋节将临,又有各项琐事,总没得工夫寻尤氏夫说。
秋节过了,探春回来,住了几天,邀着湘云、宝钗看看芦雪亭的芦花,稻香村的红叶,还请了薛姨妈、李婶娘及岫烟、宝琴、纹绮姐妹,在园中聚了一天。那天正是重阳,宝钗预备下许多螃蟹,就那凸碧山庄持蟹饮菊,做个登高胜会。待王夫人、薛姨妈等走后,众姐妹重被余兴,也联了一首七言古风。随后又是巧姐归宁,权哥儿文定,忙中日月,把焙茗的事几乎混忘了。
那焙茗得了宝钗的面允,一天一天地悬望,总没有消息。起先还沉得住气,等得日子太久了,就不免种种疑虑。想来想去,只有找秋纹、碧痕从旁探问。秋纹道:“本来你就不对,这种事怎好求奶奶呢?奶奶不当面驳回你,还是留你的面子。”碧痕道:“哪里不是行好,咱们替他问一声也不费什么,可是奶奶很忙,得空的时候才好问呢。”后来碧痕遇便问过一次,知宝钗尚未说到,也不便再催。直到冬月里,正赶上尤氏在清虚现打醮还愿,原是为小孙子出花许的,一向忙忙碌碌,此时方得举办,也传了一班新戏。
头两天尤氏亲自过来,面请邢、王二夫人,说明并无外客。邢夫人见贾赦仍旧做官,意兴比先好了,王夫人本好热闹,自从服丹后百病不发,也高兴出去玩玩,所以都答应去的。尤氏又至稻香村邀了李纨婆媳,然后来寻宝钗,宝钗正在怡红院,看丫头们检理大毛衣服,秋纹回道:“东府里大奶奶来了。”宝钗连忙见礼让坐,尤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