焙茗看了,很替袭人难受,如何坐得住。袭人强留他坐坐,说道:“难得来的,茶也没有喝。”一时端出茶来,又红又黑,焙茗勉强喝了一口,也不知是什么味儿。这才辞了袭人回来,见宝钗替她道谢。
过了几天,中城衙门提讯蒋琪官一案。告主一口咬定是蒋琪官殴伤致命,蒋琪官只说训责学徒,学徒不听说,用手打了几下。又传了左右邻铺户,问起蒋琪官平日有无凌虐学徒,都说他管得甚严,凌虐是没有的。随后中城兵马司吏目带同仵作,将尸身验过,有棍伤青紫数处,尚非致命。
此时张御使已受了情托,却又提讯一堂,当堂问过两遍,即将惊堂木一打,道:“蒋琪官,据你供手打几下,何以验出有好几处棍伤?分明是你刁赖!”喝令重打四十。那将琪官的屁股向来骄嫩,如何禁得起,只打了一半便呻吟不绝。张御使仍喝令重打,打完了,原告主气愤稍平,只含糊断个徒刑了事。袭人又到处求人,打点赎罪,一时不得门路。
那日,贾琏听说蒋玉函的案子结了,寻找这几天京报,要城衙门的奏本。翻了几本,没有见着,好容易瞧见中城一本,却是奏明冬季开办粥厂发银两的。又翻了几篇,可巧看见钦差督理剿匪大臣统制忠勇军周琼,奏报追剿邪匪迭次获胜情形一本,贾琏留心从头看去,原来周统制自南阳奉命追剿,一路昼夜赶行直至赣南。先分兵肃清吉广处散匪,一面亲率劲旅,直追至在庚岭山南梅坪镇地方,才遇着大股邪匪。当时即将军队分布兜围,那群匪也知众寡不敌,拼命想突围冲出。被官军截住,血战了一昼夜,斩获大小匪目无数。著名的卢学义、江魁也都在格毙之内,只武大松、白胜二犯,因要获活口,逃入山内,现在入山搜捕。务期首要悉获,地方水靖。再看朱批是:
该统制奋勇剿匪,克奏大捷,深堪嘉尚。先赏给太子少保衔,并颁给白玉班指、貂皮蟒服。仍着追捕余匪,迅殄元凶,以膺懋赏。出力将弁,准其择尤保奖。
贾琏心想:那土匪可快要办完了,蓉儿现在那里办粮台,这回必可得个异常劳绩,心里也着实欢喜。接着,便是两越节度使请起用废员一本,御批是“贾化着送部引见”。心想这不是雨村么,眼看又要起用了。再翻下去,总不见中城奏本,只可搁下。忽听小厮们回道:“包勇来见二爷。”贾琏即命唤他听。
只见包勇头戴着身穿紫貉绒不持面子的袍子,脸上晒成黑紫似的。见了贾琏,忙打个大声道:“包勇请二爷道:“那些刻荒地你办得怎么样了?”包勇道:“回二爷,那边荒地从前只开垦了几段,有的开到二、三成,至多的只开到五成。包勇督着他们都开齐了。还有没开过的一万多响,目下也开熟了三成。今年收下来的粮食,和卖去牲畜各项也尽够一底一面的了。包勇因为续开各地,接着还要下本。赶年前先解来六千银子,还有些大鹿、獐子、狍子、野猪、汤羊各色皮张、粮米都在后头大车上,再过三天可以赶到了。”
贾琏道:“这真亏你,我算计你早该到了。”包勇道:“包勇也是怕爷和奶奶们心焦,一路上都是破站走的,还走了五十来天。偏又赶上两场大雪,大车走不了,在路上耽搁几天,若不然可不早到了。”贾琏又着实奖励一番,说道:“你还是外荐来的,这么尽见出力。那些根生土长的小子们只知道赚钱,还要欺骗主子,要叫他们跟你学学才好。”
包勇道:“包勇有什么能耐,只凭这一点报效主子。前回那个天杀的韩老二,硬要霸占我们地边的一块地,包勇可和他拼了。可恨那地方官怕他势力,只不肯办结。后来兰哥儿和节度使说的,下去的公事严紧,他们才不敢捣蛋了。”贾琏道:“那乌进忠管的七八处庄子今年收成怎么样?”包勇道:“这回从他那里经过,今年只六月里雨水为,还有八、九分年成。他们带信给爷爷、奶奶请安,随后也就来的。”贾琏命他下去歇息,包勇又回道:“听说旧主子甄府太太和玉哥儿都来了,包勇请半天假,到那里看看去。”贾琏道:“这是应该上的。”包勇下来又去见宝钗,回明一切情形。宝钗也很奖励。
过了几天,他的粮食车到了,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开单呈上,另外孝敬哥儿们活狍子两对、黑白兔各两对、活锦鸡四对、珍珠鸡四对。那时怡红院养在大棉鸡,从前吓过麝月的,早已化掉,便把新来的锦鸡、珍珠鸡养在原外。又在稻香村土墙处筑起个鹿棚,养那两对狍子,后来孳生了好几对。只那黑白兔仍在竹笼里养着,蕙哥有时要它玩,奶子、丫头们便放它出来,在院里四处乱跑。有时撵在山子洞里,蕙哥儿哭着一定要它,累得秋纹、碧痕、莺儿她们费尽法子才把兔子捉住。捉着了白的,又跑掉了黑的,都满怨包勇道:“这老头子,什么不好送,单送这个!小崽子叫人家扒出扒进的,一天也不得消停。”宝钗听了,也觉得好笑。
转眼年事将近,贾政因为工部熟手,各堂官都推他当家,又有呈修工程,忙得不了,将家事只交与贾琏,里头交与宝钗。幸亏包勇解来这批银子,随后乌进忠来了,除那些杂物粮米外,也还有四千银子,过年还帐外尚盈余。宝钗回了贾政、王夫人。将余款交给贾琏,把典出去的各处房产陆续收回不少,以后再有敷余,积撵着预备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