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无论如何,这是她的男人,即便无关爱情,也关乎她卑微的尊严。
婧小白,我的夫君喜欢你,喜欢到了犯糊涂逾了矩的地步,你说,我如何下得了台面?即便你为了护我而一怒之下杀了他,剜出他的心交到我的手上,我又怎么能开心得起来呢?
在相府里安逸得太久了,竟生出了懈怠的倦意来,尤其是听说鹿台山出了事,她脑子里第一个念头还是主人,她对主人的狠毒太清楚,却还是不知主人会做到何种地步才肯罢休。鹿台山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事关重大,如果不毁去,迟早有一天要暴露。然而,自从三师兄林岑之死后,她的心便灰冷一片,甚至怀疑起了此前的所有路途,父亲说过成大事者必定会有所牺牲,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牺牲到底的勇气和比勇气更坚韧的承受力,她快要撑不住了。
……
即便在木莲的恩威并重之下,“有凤来仪”的丫头们比往日伺候得更为周到,守夜时也更为细心,然而,若百里婧有心要走,她们这些人又如何拦得住?
第二日一大早,丫头绿儿急急忙忙去找木莲,一见到她便“噗通”一声跪下了,着慌地哭道:“四少奶奶,公主她……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木莲手里的梳子“啪”的落地,折为两段。
“奴婢们到处都找过了,前院,后院,偏院,任何一处都不见公主的踪影,又不敢声张,只好来告诉四少奶奶!”绿儿哭得更凶了,身子抖如筛糠。
丢了公主,已经不止是杀头的罪责了。这些丫头固然罪无可恕,可追究起来也没有意思,杀了她们婧小白便能回来么?
木莲想起婧小白昨日那平静的神色,已经料定她是往鹿台山去了,依她那种不依不饶的性子,定是要亲自去弄个清楚……
可是,怎么办?
婧小白正被禁足,若是让陛下知晓她私自出府甚至出城,前往边界处的鹿台山,这便是抗旨欺君之罪!
木莲冷静下来,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居高临下地盯着绿儿的脑袋道:“你记住,公主病了,在屋里休养,不管是谁来探望,即便是相爷,也一概不见!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还有所有伺候公主的丫头们,通通都是死罪……”
绿儿泪眼朦胧地抬头,颤抖着声音问:“如果……如果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呢?”
木莲嗤笑,抬脚匆匆往外走去:“那是你们运气太差,就等着被诛九族吧。”
安静无人的围墙内飞出一只雪白的鸽子,木莲看着它往更高更远处飞去,直至再看不见。为今之计,只能是将婧小白悄悄地带回来,熬过了一个月的禁足令,到时候她要去哪里,她便可随着她去。然而,婧小白已走了一夜了,玄影能追上她么?
……
“连夜出城了?”
晋阳王府内,百里落听罢来人的消息,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她站起身,在屋内踱步,右手习惯性地捏着左边手臂,仿佛那里有一道极深的伤疤,又疼又痒地缠着她,这个动作连月来已自然而然,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
“很好。”
她半晌才给了这个评价。
来人见她总算满意了一回,不由地松了一口气,静候吩咐。
又听百里落继续道:“若是连夜出城,快马加鞭,最早今夜、最迟明日清晨便可到达荆州东城外,飞鸽传书给骢珑,告诉他,鱼儿上钩了。”
“是!”来人迅即离去。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百里落想着想着忽然笑起来,越笑越收不住,之后笑声渐渐收住,眸中的杀意浓烈——百里婧,傻瓜都是不该活在这个世上的,那么远的师门,灭了便灭了,你却偏要回去尽孝,岂不是死有余辜?就让我送你一个机会,看一看这世上最爱你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