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下班高峰期,巫赫的所在地离小区其实不是特别远,但这个点简直堵得人没了脾气,二十分钟的路程生生开了快四十分钟,拐进老街区之后更是寸步难行,气得裴楚直接把车停在了附近,朝着巫赫的地点步行了过去。
路上到处都是吃完饭出来活动的老年人和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共享单车、电瓶车、私家车、公交车嘈嘈杂杂,挤在不怎么宽敞的旧街里,热闹的样子连刺骨北风都无可奈何。裴楚盯着定位一路疾走,走出了一身汗,远远看见巫赫站在一盏刚刚亮起的路灯下面,外套和围巾不知道去了哪里,快下雪的天气里就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微微低着头,和电话里说的那样一动不动地等着。
裴楚呼出一口白气,直接脱了自己从衣服冲到他身边,把他紧紧地裹住,怒道:“你不要命了!现在都零下了,打算冻死算了啊?!”
巫赫不知道已经在冷风中站了多久,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青,被裴楚抱住的身体僵硬得连抬头都有些迟缓,咬着下唇,冲他抱歉地笑了一下。
裴楚抓着他冰块一样的手,胸腔都要炸了,站了几秒让自己冷静一些,伸手用力地搓了两下巫赫的脸,脸色难看:“跟我回车里面。”
两人沉默地往回走,一上车裴楚就把暖气开到了最大,两件外套都裹在他身上,如此庆幸自己还带了热水过来。
而巫赫就像三魂丢了一魂一样,捧着保温杯机械地喝了几口热水。裴楚没有立即开车,看了一眼后座那份薄薄的文件,外面裹着封皮,看不到里面的内容。他叹一口气,摸了摸身边人冰凉的额头,狭小的空间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巫赫大脑的混乱,甚至呈现出了攻击的倾向。
“我给你做个疏导,你休息一会好不好?”裴楚轻声问。
巫赫把保温杯的盖子合起来,摇头,声音哑得不行:“我自己冷静一会。”
裴楚没再说话,发动了车子。路上的车堵得越来越严重,走走停停中巫赫的脸色越来越白,突然之间握住他的手:“停车。”
车急刹在路边,巫赫急急忙忙地下了车,蹲在路边干呕了起来。裴楚扯上外套跟上去,一手扶着他,一手轻轻地拍他的背部,看他什么东西都呕不出来,估计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难受得额头上全是冷汗,整个人痉挛着,裴楚正要喂他喝点水,以他为圆心,附近的路灯莫名地全部熄灭,离得最近的垃圾桶出现了裂痕,饭店和超市里的老板和顾客们惊呼着“停电了”,不少人涌到了街上,又像接受了什么暗示一样,没有一个人靠近他和裴楚所在的角落,无形之中形成了一个安全的结界。
裴楚的脸色凝重了起来。
“巫赫,宝贝儿,没事了,放松一点,”他温柔地哄着,“跟我回车里面,喝点热水,把念力收回去,嗯?”
巫赫把头压在他的肩膀上,冰冷粘腻的额头贴着他的脖子,呼吸急促,拼命地想控制自己外泄的念力,把自己的下嘴唇都咬出了血。裴楚没有帮他,只不停地用语言安抚他,沉重地听着他痛苦的呻吟,就这么在路边站了快五分钟,路灯再次亮起,巫赫脱力地整个人靠在了他身上。
裴楚半搂半抱地把他扶回了车里,用外套重新把他裹紧,递了保温杯过去。巫赫连保温杯都拿不稳了,必须由他扶着,喝了两口水便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裴楚重新发动了引擎,紧紧地皱着眉。
念力失控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前兆,巫赫本身是一个强大的观象师,手术后更是上了双层保险,不可能随随便便念力失控。更奇怪的是他作为巫赫的绑定者,竟然一整天都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裴楚释放出自己的念力,慢慢把它们压缩在这个狭小地车厢里面,将巫赫无意识流泻出来的能量一点点压了回去。巫赫似乎感觉好了一些,呼吸渐渐平稳,靠着车窗半睡半醒。
裴楚中途叫了外卖,平稳地把车开进了小区的车位,巫赫还没有醒。
裴楚不忍心叫醒他,从后座拿过来那份文件,安静地拆开,就这么就着外面昏暗的灯光看了起来。
文件里只有薄薄的几张纸,用回形针别在一起。第一张是一页泛黄的笔记,蓝色的钢笔字已经有些发黑,边角磨损的厉害,笔记的主人字迹有些潦草,看上去是简单的日记。
“2008年2月12日
今天见到了传说中的巫夫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美,美得不像这个世界里的活人,生产时哀求地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股晕眩。
小家伙出生得不太顺利,这已经是巫夫人的第二胎,但是胎位不太正,巫夫人又坚持顺产,我们都非常的紧张,从早晨到深夜,除了喝水,谁也没吃东西,最后听到婴儿啼哭声的时候,我和刘医生都瘫在了地上。
是个很可爱的女婴,希望她健康成长。”
紧接着这页笔记的是一张老照片,在某家医院的产房里,一个新生儿正张大嘴哭着,她的摇篮上挂着牌子:“2008.02.12.22:08 巫”
一股不详的预感灌入裴楚的脑中,让他手脚开始发凉。他又翻了一页,再往下是一张dna鉴定表,竟然没有写被检测人的姓名,从结果上来看,被检测人存在很明显的血缘关系。
接着又是一张老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