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猴子眼中猛地杀意一闪,手里的千斤重的金箍木奉忽得向身边狠狠打去,裹挟着狂风暴雨,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猛地击中了善财的头颅!
那一袭白衣如同轻飘飘的白纸,在南海的莲花池畔倒了下去,没有任何重量,如同灵魂般轻盈。
假猴子冷笑:“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只这一次,不再是了。”
善财犹自瞪大了不冥的双目,只见一道裂纹从他头颅之上裂开,他整个人如同泥塑的金身一般,正缓缓开裂。
孙悟空凄厉地哀嚎了一声,向那倒向水面的少年冲去,然而已经太晚了,那一击如同地裂山崩,这妖怪的法力与他不相上下,他自然知道这样穷尽力道的一击会怎样击碎那少年的三魂七魄,可是他却徒劳地试图把那流逝的生命揽入怀中——
犹如流沙,犹如逝去的风,抓不住。
假猴子平静地说道:“是你做的还是我做的?世人哪儿会辨识呢?”
“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孙悟空,你我本是双生,这杀人的罪名,谁也逃不掉。”
善财试着长开口,发出最后的声音,然而他的声音却在南海亘古不休的风里飘散了,血崩溃一般从他裂开的头颅之中涌出,那双贯是恣意而又慵懒的眼睛死不瞑目,骇然瞪大,瞳孔发散开来。
孙悟空试图把他抱紧,然而那少年纤细的躯体却彻底散了架,生命的气息已经逝去了,只剩下疲软的r_ou_体。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快了。
你不是什么也不在乎么?不,不是了。
孙悟空咬紧了牙,压抑着的喉咙深处发出嘶哑的吼声:“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假猴子平静道:“杀了我?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你杀了我,谁来顶罪呢?”
他绕着莲花池,一步一步地走着,每一步都无比沉稳,却用沉重不堪:“是谁喊打喊杀了这么多年?是谁行事莽撞,是谁积压怨恨至今?观世音当然能认出你来,你给他惹了那么多麻烦,他怎么会忘了你?怎么会与我混合?”
他骤然笑起来,那笑容里一丝温度也没有,是极残忍极残忍的冷酷:
“可是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你了。”
“没人比他清楚你有多莽撞、你有多自负、你有多自私。”
“孙悟空,你脑子清晰一点,我是在救你。他真的会相信你吗?相信你这个曾经纵火、杀人、盗窃的有罪之身?或是你独特、聪慧、与众不同吗?”
“不,你不是。”
他逼近了那正浑身颤抖的昔日的英雄:“你的日子结束了。你已经落魄到尽头了。你再也掀不起一丝浪、推不起一丝波纹了。你注定要同你孤独的来到世间一样,再孤独地死去。这是你无法逃脱的宿命。”
他冷笑着轻轻拍着孙悟空的肩膀:“还是你要固执地在这里等下去,好看看他错愕的眼神?看着他无比疼爱的徒儿就这么死在你怀里?你确定你还想看到最后的真相吗?你是怎样伤害了唯一一个愿意信赖你的人,成为永生永世的负担,无法摆脱的沉重?”
“让他每次看到你,就想到你为他带来的痛苦与诅咒?”
假猴子看着浑身颤抖的孙悟空,看着他如何试图用力抱紧了怀里死去的小神仙,却又眼睁睁看着少年的身躯在怀里破碎,最后,轻声吐出最后一句话。
如同山塌前的最后一根鸿毛,如同雪崩前的最后一片飞雪:
“不,这世上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或是说,从一开始就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