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哄完大的,赶忙穿好衣裳,趿着鞋去哄小的。等喂饱涤生,放他躺在摇篮里玩手指,已是辰牌时分。
沈砚一觉睡足,伸着懒腰洗漱毕,神清气爽地过来唤他吃早饭。
萧索一向食不言、寝不语,虽偶尔放纵,然积习难改。沈砚却不守规矩惯了的,递给他一块糜子糕说:“今儿有这个,可劲儿吃罢,那天想吃还没有。”
许是被俘饿急时第一口吃到的是这个,萧索如今对其别有一番感情,山珍海味也不比它香甜。
“我看皇上的意思,多半是想让咱们跟涂杉人谈判。”沈砚放下碗,冷声道,“来前说好的,若能攻下乌云城,咱们就乘胜追击,一举将涂杉人赶到天山那边去。现在可好,又变主意了。这些番人狡猾之极,若放过他们,将来还是祸患。”
萧索不由得要为君王说话,语重心长地道:“皇上病榻缠绵,身子越发不好,只盼着快快结束战事,自然是不想再打仗了,也可以体谅。要是按你说的办,只怕三五年这仗都打不完,皇上岂能等得。咱们就算将他们赶得再远,这里荒漠中守不住,也是无用的。而且从前议和,是他们威胁咱们,城下之盟,不好定的。现在却不同了,咱们扼住了他们的咽喉,有利而无害。再说,樊将军不是还在他们手里么?”
“这个倒是。”沈砚道,“我还以为樊将军就在城里,谁知他们如此乖滑,早已将人转移。现在樊将军就是他们的筹码,轻易不会放过。于公于私,咱们都得救。于私,他是我多年的上司,对我有提携之恩。于公,若咱们不救他,只怕会让沙场将士寒心,以后还有谁肯为朝廷卖命!”
萧索点点头:“的确如此,不过要与他们议和,我觉得……也挺好的。你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议和,我只是不想再打仗了……我怕。”
“我不会有事的。”沈砚拍拍他肩膀,安慰道:“等咱们回去,我就跟皇上请辞。”
“皇上绝不会答应。”萧索断言,“他还想让你扶持大皇子登基的,如何肯舍得你走。皇上真的很疼你,到了这一步,还想让你名正言顺做个拥立之臣,这分明是在保你将来的富贵荣耀。”
“你太心善,才总往好处想。”沈砚不以为然,“你也不想想,假若大皇子登基,我就是本朝第一权臣,到时候功高震主,我会是什么下场?皇上连言浚都处置了,你以为我这次回去还能讨得了好么?况且,他托付我,是因为除了我不放心别人扶持他儿子。说白了,还是为了皇家、为了他儿子着想。即便他有抬举我的意图,也是最次要的。这个顺水人情,我可不领。他对我是恩重如山,这一次却不是。”
萧索默默半日,嗫嚅道:“你不可以这样说皇上。”
沈砚笑笑,没有作声。
一时十一进来,回说:“爷,木头都淋上油了,阮公子也抬过去了,何时点火?”
萧索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心情顿时悒郁到谷底,耷拉着脑袋,再没有胃口。
沈砚见状,揉揉他头发说:“我去送他最后一程,你胆子小,就别过去了。”
方走出两步,萧索突然想起一事,叫道:“等等,把这个放在盛敛他……瓶中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香包。
沈砚接过,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殿前空旷的大校场中置起高台,阮桐安安静静躺在上面,周围已架好木头。他的嘴角带笑,如同活着一般,妖冶无双,神情似乎极是安详。
沈砚将他留下的信放在他手里,亲自点起火把,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