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瑢到此刻才缓缓啜了口白茶,“我要神鼎,你要灵药,取鼎之前,自会将地母凝露分与你。”
李婴松口气,露出又是忌惮、又是惋惜的神色来,苦笑道:“我寻到那宝贝所在两百余年,只是力有未逮,不得不留置至今。不想却落在谢先生手中,想来是命该如此……”
谢瑢道:“你同神州鼎无缘,不必肖想。”
李婴叹口气,却仍是难免露出郁郁神色。
待那道人前去筹备取鼎事宜,陆升收了剑,皱眉道:“这人自私谨慎,难缠得很,若不是有悬壶吓他一吓,也不知要打多久的机锋,平白耗费时间。阿瑢,这次多亏了我。”
谢瑢脸色微沉,陆升见状不禁讪讪,“阿瑢,你为什么……反而不高兴?”
谢瑢原以为此事有他处置足矣,陆升只需安静留守身畔,受他庇护引领即可。
如今被陆升这一炫耀,不禁生出了几分这人一日强过一日,竟愈发不受他掌控的焦躁感。如何高兴得起来?
只是被陆升眼巴巴张望,他不过撑了片刻便败下阵来,心中暗叹,一面仍是抬起手抚了抚陆升面颊,笑道:“这次……好在有抱阳。”
陆升顿时只觉热气自脚底直冲头顶,一时间飘飘然得有如饮了三斤琼浆玉露,喜笑颜开道:“阿瑢,你如今没有我不行。”
谢瑢无言以对,眼见李婴折返殿内时,才低声道:“傻子,我早就没有你不行了。”
他嗓音压得太低,也不知陆升听没听清楚,李婴已扬声道:“两位来得巧,开山原有定时,如今正是时候,还请速速随贫道进山!”
巫咸国旁有灵葆山,传闻神人从其往返天庭,其高不见顶,直没入云端。李婴两百余年前找到巫咸国时,也顺带发现了神州鼎的所在。只是不知两者有什么关联,查了百余年也毫无头绪,只得将其当做了巧合。
灵葆山外常年缠绕毒雾,活物不能进,只每年有十日毒雾转薄,可以穿过薄雾入山,众人便借此机会入山采药、猎兽。
故而李婴筹备得极快,不过是在进山队伍中增加两个人的物资罢了。
这支进山队伍合计两百人,皆为青壮年的男女,个个猎装打扮,背着背篓,竟同陆升平日里所见的百姓出游并无任何差异。陆升却觉得说不出的怪异,待见到众人手袖下时不时冒出来的藤条时,才暗自揣测,或许是这些藤条长在手上,才令人觉得怪异的缘故。
李婴将一个包裹交给谢瑢,嘱咐道:“当中有十日口粮、两瓶清毒丸,进山后每八个时辰服用一粒。另有两条披风可以隔绝毒雾,如无必要,千万不可摘下。”又叮嘱了一些细节事宜后,他便急匆匆走到队伍最前头,众人启程,往灵葆山去了。
谢瑢、陆升二人入内的城门再度开启,门外却并非当初来时的模样,万阶石梯不见踪影,眼前却是农田道路,一派大国王都般的安闲景象。
虽然不见有代步的马匹,人人步行,却俱都习以为常,半句怨言也没有,一路欢声笑语,倒有几分像是前去踏青游玩的队伍。
一个年轻人突然加速步伐,追上了陆升,抱拳行了个礼,含笑道:“两位,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自人族来的?”
他二人进宫时俱是一身繁丽华贵的礼服,此时为了入山,已换上了李婴送来的猎装,陆升着深青,谢瑢着靛蓝,窄袖收腰,更衬得二人各有各的芝兰玉树,丰神俊朗。
陆升才要开口,谢瑢却抓住他手臂,自然而然走在两人中间,将其隔绝开来,这才道:“正是,有何贵干?”
那年轻人看着比陆升还小,不过十七八岁模样,尚未及冠,容貌笑吟吟十分和气,倒令陆升想起了姬冲,他那几位至交同袍如今远在西域征战,也不知眼下什么情况了。
因了同故人的些许相似,陆升望着那年轻人的目光便愈发柔和,同一旁越来越黑沉的谢瑢的脸色,便成了鲜明对比。
那年轻人平白无故察觉后背生寒,打了个冷战,茫然看了看四周,这才笑道:“我自幼生在此地,还不曾见过人族,听城主说人族残暴贪婪,若是见了我巫咸如见珍贵灵药,必定大肆捕杀,分而食之。是以我们祖祖辈辈封在城中,不敢去远处历练行走。如今见了你们,才知道城主在撒谎。”
陆升神色尴尬望向谢瑢,不料谢瑢却唇角微弯,笑道:“城主此言不尽不实,却在抹黑我人族了。”
那年轻人两眼放光,右拳击左掌,欣然道:“果然!果然如此!封山之后两位若是没有旁的事,能不能带我到人族见见你们的城主?虽然族类不同,想来也能彼此交好,互通有无,岂不是美事一桩。在下名叫巫干,不知两位……”
谢瑢却不听他啰嗦,只道:“我人族素来挑剔,巫咸灵药,非百年不食,自然要悉心养育,待熟成之后,取百草之精、百花之露共烹而食,方能尽得药性。若是无视年份大肆捕杀,无异于涸泽而渔,这等蠢事,我人族是不做的。换作你这样的到了人族地界,倒也能过个几十年逍遥岁月,养得白嫩可口、药力深浓了再说……”
那年轻人愈听愈是面色发青,只嗫嗫嚅嚅不知说些什么,足下渐缓,待脱离两人身边后,立时转过身去,拔足狂奔,逃得比兔子还快。
陆升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