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瑢右手剑指竖于当面,左手高举过头,掌心向天,踏七星步、两手合于胸前结印,不过短短几步,全身袍服便无风轻扬,周遭亮起的银色细光渐渐汇聚成繁丽纹章。
银光亮起时,震撼天地的颤动顿时平息,仿佛从不曾发生过。
那吞口兽语音也柔和了许多:“他竟将迎神舞传你了,徒弟也当得,为何仍自称门客?倒是小仙失礼了。”
谢瑢道:“我自幼拜师,不能另投他人门下,是以只称门客。”
那吞口兽叹道:“想不到,想不到,吾辈孤守数个千年,只当要泯灭于时空,再候不到旧主……你说你叫谢瑢?谢先生,请进。”
巨石门往内侧徐徐打开,露出内里繁忙景象,高楼民宅鳞次栉比,井然有序,行人往来、商铺幡旗招展,竟赫然是个热闹的城池。
谢瑢便牵着陆升,才往门中迈步,那吞口兽又厉声道:“站住!此人不能进。”
陆升瞪大眼望着那吞口兽,伸手指指自己,“我?”
吞口兽道:“自然说的就是你这邪魔……”
不等他说完,陆升只觉得手腕一紧,已被谢瑢拖拽着径直穿过大门,银色纹章又团团环绕,将这二人包裹其中。
那吞口兽衔着的门环再度巨震响动,厉声道:“谢先生执意要逆行倒施不成?既然如此,两个都不许进!”
大门随之飞快合上,然而两人步伐利落,早已进入城墙之内,将大门抛在了身后。
陆升仍旧能听见那吞口兽愤怒嘶吼,他禁不住要回头张望,谢瑢却一把挡住他后脑,柔声道:“不必理它。”
陆升抱怨道:“那怪物竟说我是邪魔。”
谢瑢未曾开口,倒是那一直静静悬浮在旁的火鹤心直口快,答道:“那头吞口兽是当年最先降了黄帝的部族之一,讨伐刑天时,自告奋勇为前锋,却被刑天一斧头斩了首,不知得了什么机缘,倒做了守城的门环。它察觉到悬壶之中的刑天碎刃,故而忆起了旧恨而已,抱阳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谢瑢横它一眼,“就你聪明。”
毕方顿时住了口,抬起右边单翼,将头掩在了翼下,身形渐化薄烟,钻进了谢瑢挂在腰带上的墨玉佩中。
陆升受池鱼之殃,难免哭笑不得,正要同毕方道谢,却忽然被异象吸引了注意力,心中警铃大作,扣住了悬壶剑柄,低声道:“谢瑢。”
这城中看似与中原当下大城池并无任何差异,行人衣着、所用器具、往来车马也是大晋如今常见样式,只不过路边草木生得格外挺拔繁茂。进城就是集市,熙熙攘攘,仿佛与外界战乱全无干系,一派歌舞升平,竟也无人在意城门外有陌生人入内。
陆升刚刚惊鸿一瞥,正见到左手边的肉铺当中,一名年轻屠夫为了将半扇猪肉放到桌上,高高挽起了袖子,便露出缠绕在手臂上的青色细绳来。
那细绳有手指粗细,一头没入上臂袖中,圈圈缠绕,最终缠在手腕上。陆升先以为是此地装饰风俗,不料那屠夫两手抓住那半片猪时,两条细绳竟自发从手腕上松开,缠绕到猪肉上,仿佛协助他一般,一道发力拖拽,顺利将过百斤的鲜肉重重丢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沉闷巨响。
搬移完毕,那细绳又收了回去,温驯伏帖,缠绕回手腕,细密青麟一闪一闪,分明就是两条有灵性的活蛇。
谢瑢得了陆升暗示往肉铺中望去,也是将那屠夫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却半点不动声色,只轻声道:“再看看。”
往前行时,谢瑢又道:“城中诡异,绝不可用悬壶。”
陆升只得点头应是。
二人穿过集市,往城中走去。
路过一间酒肆时,一株带绿叶黄蕊红花的花枝突然凭空落下来,落到谢瑢眼前三尺时,却突然有一条细长的青蛇尾垂下,轻轻巧巧卷住花枝,缓缓收回头顶,只留下些许近似茉莉的香气。
二人循着花枝摇摇曳曳的方向抬头看去,就见二楼有个红裙的少女倚在窗边,粉面如桃花般娇嫩青春,笑意浓浓望着谢瑢,那蛇尾卷着花枝,乖巧缩回她右手袖中。
谢瑢只面沉如水扫过一眼,低声道:“她看上我了。”
语毕却往前走去,半点不拖泥带水。
陆升一时间不知心中什么滋味,只得闷不做声紧跟上谢瑢步伐,走了几步,却道:“谢公子桃花开得不是时候,这城究竟是什么地界尚不知晓,切不可轻举妄动……姑且忍忍罢。”
谢瑢嘴角微动,只觉陆升这句提醒看似大公无私,实则含酸带醋,竟比酷暑里的冰镇酸梅汤更沁人心脾,他却仍是面色如常,冷淡道:“既然如此,就姑且忍忍。”
陆升愕然道:“阿瑢你——”
谢瑢冷静问道:“何事?”
陆升本以为等闲有人上前示爱,这贵公子应当嗤之以鼻才对,为何眼下却性情大变,竟颇有“待此间事了,再续前缘”的意味。
他心中烦乱,又看不惯自己这般优柔寡断,只深吸口气,强行将纷纷扰扰的思绪抛诸脑后,只道:“无事,阿瑢,这里是什么地方?”
谢瑢望着前方一株樟树下,哇哇大哭的小童袖中伸出两根纤细的红色蛇尾,激动乱舞,待失散的娘亲寻来,好生安抚一番,又递给他一串糖葫芦,那小童方才破涕为笑,那两根蛇尾渐渐由红转青,平静地绕回小童藕节似的白嫩手腕上。
陆升自然也瞧见了,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