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松了口气,又不知为何隐隐有些失落。
这本是一个问话的好机会,他几乎没有这样和毫无防备的宫季扬对话的机会,身边总有别人在,宫季扬也总是一副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难得他喝了酒,即使只是微醺,说话也会不及平时谨慎。他想知道的许多事,原本都可以借这个机会得到答案。
但他又不想乘人之危。
或许他不该太天真,但他这些日子偶尔会想,假如他遇到一个从头到尾没几句真话的人,应当是不会和对方虚情假意地交往这么久的。如果宫季扬真是一直在演戏,那他的城府确实比他事先预想的要深多了。
他还是愿意相信宫季扬,也愿意在日后留给他一条路走。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骗宫季扬骗得太多,否则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说什么宫季扬都不会再信。
一个骗子想让人相信自己是很可笑的事。
对于这一点,他早就深有体会,也不想再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而且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演技其实差得可怕,根本不可能完全骗过宫季扬。
除非他自己选择相信。
这一夜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有齐深在院子里吹了半宿冷风,最终染了风寒,在屋里喷嚏连天,只好看着酒醒的自家主子和柳易一同出门去见大姑娘。
“你安心养病,吴伯吴婶会照看你的。”宫季扬临行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神清气爽地出了门。
齐深求助地望了走在后头的柳易一眼,后者同情地报以一个笑容:“我会尽量看着他的,你好好休养。”
只字不提他会染上风寒全是因为自己将醉倒的他丢在院子里,后半宿才拖回客房的事。齐深全不知情,心里还感激得很——毕竟他家将军太能胡闹了,又从未见过这样朴实的平民说亲手段,不知见了面会闹出什么来,有个人看着好歹能消停些。
可事实上,柳易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能看住宫季扬,这话说了只是让齐深安心罢了。他忧心忡忡地跟在宫季扬身后出门,见他停下来等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
谁知这人醒了以后还记不记得昨晚的事?如果记得的话,那简直太可怕了。
“怎么了,不是说带我吃包子?”
宫季扬站在原地等他,见他满脸写着疲惫,关心地补了一句:“是不是昨晚喝得多了,没睡好?”
柳易被“昨晚”二字拉回神智,干咳两声掩饰道:“咳,没有。包子店在前面那条街,我们直走便是。”
他回想起自己跌在宫季扬身上的尴尬场面,恨不得上前把他脑袋撬开,硬生生擦掉昨晚那一段记忆。可这显然并不可能,他只好蔫蔫地走上前,跟宫季扬并肩往包子店走去。
卖包子的是个中年汉子和他媳妇儿,他赤膊在一旁和面揉面,他媳妇在案板上擀面皮包包子,皮薄馅厚的包子裙褶分明细致,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在笼屉里一圈一圈排得整整齐齐,看着讨喜极了。
宫季扬在摊前饶有兴趣地站着看了一会儿,老板娘笑盈盈地抬头问他:“公子想吃什么包子?咱们家有好多种馅儿,还有蒸饺呢,要不要尝尝?”
柳易从他肩后伸出三根手指,然后探出头来朝老板娘一笑:“杨家嫂子,给我们来一笼白菜猪肉,一笼三鲜馅儿,一笼鸡肉蘑菇包子。”
“哎呀,是你呀。”老板娘见了他,眉眼间的笑意更灿烂了,“来看叔婶?好久没见你来吃包子了。”
“路过洛阳就来看看,顺便带我这朋友来尝尝你家包子。”柳易拉了还盯着包子的宫季扬一把,朝她赔了个笑,“我去跟大哥打个招呼,包子一会儿我们自个出来端。”
“去吧,一会我给你们端进去好了。”老板娘一边和他们说话,手上还动作麻利地包着包子,“你杨大哥也常念叨你,快去看看他有没有借机偷懒。”
第11章 花魁
她算不得什么美人,眉眼间却自有几分柔和温软,长相颇让人觉得舒服,比起艳丽张扬的大美人,自有另一番风情。宫季扬终于将视线从包子上移开,看了她两眼后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毕竟是有夫之妇,他只瞥了两眼就随柳易进了店里。柳易正和老板聊着,见他进来,笑着招手让他过去:“来,这是杨大哥,住吴伯家附近,平时经常帮衬他们。”
“邻里邻舍的,能帮就帮一点,吴婶腿脚又不好,总不能让吴伯每天自己干那么多,我就帮他们打打水砍砍柴,让娘子帮他们买买菜。”那汉子憨厚一笑,脸上沾了些面粉,更显朴实无害,“吴伯他们无儿无女,我爹娘又去得早,就当半个爹娘照顾一下。”
“难怪吴伯昨晚一直念叨你们夫妇,柳易才要带我来尝尝你家包子。”
宫季扬挑了张离案板近的桌子坐下,发现这小小的店面里倒是摆了好几张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的筷筒里筷子也整整齐齐地靠在同一侧,整洁得不像街边小店,倒像是晏殊楼那样的大酒楼。
见他打量屋里的摆设,老板解释道:“我家娘子爱收拾东西,说是这样看着舒服。”
“是好事,我从没来过这样干净舒服的包子店。”桌子干净地像刚擦过,宫季扬便放心地将手臂搭在了上面,托着下巴看柳易,“我觉得三笼包子可能不够,不如再添点别的?”
“杨大哥家的包子可比外头大,你这样的少